吃过午饭,云卿攀着山行的肩膀休息。
没一会,云卿就听见院子里云骁和阿花在吵架,先是压着声音的嚷,随后颇有叉腰指鼻子的做派:
“你个肥狸子整天就知道吃吃吃!你没看见阿卿想吃最后那块鱼吗?迟早有一天你会胖成球!嘭一声炸开、炸的血肉模糊!”
“阿卿喜欢我胖乎乎!他就中意我胖!我乐意吃!阿卿疼我晚上亲自要给我炖鱼!你一口汤都别喝!把鼻子缝上味也不许闻!”
“你血肉模糊!”
“你不许闻味!”
云卿没忍住坐起俯身干呕一声,阿骁越来越不懂事了,什么话都往外说,不能这样说话。
山行一听到云卿的声响忙跟着起身,立即为他拍背顺气,小心翼翼问出心里最大期许:“卿卿,你这是、又有了?”
云卿没好气白山行一眼:“你有没有管过阿骁跟阿花?我睡着那些天他们也这样吵吗?”
山行忙闭嘴,招手将桌上茶碗传来递到云卿嘴边,赔笑道:“孩子大了,我也不好说教,你以为小孩就没脸皮?伤自尊了有得闹。”
云卿喝水思考,片刻后点点头:“有道理,但也不能由着他们天天吵,很伤感情的。”
“卿卿你放心,他们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吵,你昏迷那些天家里特别安静。”山行接过茶碗放回原处,伸手摸摸他的肚子,再次询问:“是又有了吗?”
云卿摇摇头,“没有,我方才只是有些不适。”
“噢。”山行面露落寞,还以为云卿能再生一个呢,孩子要从小养才跟人亲近,云骁……有点招人嫌。
“你在失望吗?”云卿皱眉思索,“是不喜欢阿骁吗?养不教父之过,过去他对你无礼,都是我管教无方,不要厌弃他。”
“我没有!”山行急忙拥他入怀亲吻,“你睡会吧,我去让他们闭嘴,睡吧。”
云卿心中无奈,只怕山行确实不喜云骁,“你让他们进来,我有话要说。”
“好。”山行扯开扭打在一起的一人一猫,狠狠在他们背上各拍一下:“吵吵吵!云卿睡觉都睡不好,要吵要打出去!躲远点!”
云骁和狸子捂住背,中间隔着山行还要怒目而视,山行左右手分别按在他们后脑勺上,双手同时往中间一推撞得两人眼冒金星双双哎呦一声,这才收起眼神捂头目视前方。
山行真想把这俩变成小鹰崽,从悬崖峭壁上丢下去,实在惹人烦。
云卿下床站在窗前,瞧着三人种种动作,默默叹口气,实在不行把云骁送去修道吧,这孩子这样同狸子吵闹,实在于身心无益。所谓心存慈悲,若连一小小狸奴精都容不下,怎样拯救苍生?
正巧云骁与空相熟,狸子是妖物,又有害人的罪孽在身,怕不好跟道士们混在一起。
他摸着袖中元神,只等三日后月圆之夜灵力最旺时融合元神,大约要闭关修养几天,在哪里融合最合适呢?
还是别去五行山,他想起来就心有余悸,差点着了那桃花妖的道,真以为元神丢了。
仙山之上怕也不妥,魔物都从仙界蔓延突破凡间结界了,可想天上是多么乌烟瘴气。
不如去找白泽吧,对方与螣蛇关系尚可。
娲神座下神兽之中,螣蛇唯同白泽和白曬交好,螭沉默寡言,独来独往惯了,不善与人相处,加之生性残暴好斗,背后诸多议论。
“阿卿。”两人一齐低头站在云卿面前,摆出一副知错悔改的样子。
云卿坐在太师椅上不紧不慢喝茶,并不给两人眼神,细品慢抿一杯茶后,他清清嗓子,看向坐在一旁憋不住笑意的山行:“站着去。”
山行一愣,忙站在两孩子身后。
“阿骁。”云卿放下茶杯,情绪平和语气温柔,“为何说方才那样的话?你答应过我心存善念,怎么满口胡言乱语?”
云骁浑身一颤,要上前握住云卿的手,被对方直接躲开,忙蹲下抱住他的腿,“阿卿,我错了,我知错了!”
“如今你也大了,总这样困在家里争吵怎么行?先前你说想学一些法术,只是你如今并不适合修习仙术,不如以凡人躯壳学习,你意下如何?”
“你教我吗?”云骁双眼放光,“我想学些法术!”
云卿伸手将他扶起,笑道:“我并不熟悉凡人法术,你愿意去鹤鸣山吗?鹤妖空便是鹤鸣山道士。保不齐过几年,你学的东西就能用上了。”
“空?我、阿卿,你答应我,不要收他为孩子好不好?”
山行有一瞬心虚,装出若无其事模样并不躲避云卿的视线。
“我为什么要收他当孩子?”童言无忌,云卿被逗笑了,“我与空并无父子情分,你呀,总作这些胡思乱想。”
“我愿意学法术,那样我就能保护你了!”云骁拼命点头。
云卿拍拍云骁的手背,“好孩子。”他看向狸子,招手示意对方上前,“阿花,你要专心修行,阿棠每日打坐冥想,你也该向她学习,若日后我、我们分离,总要挂念我的小狸猫过得好不好,你舍得让我担心你吗?”
狸子知道他说的分离就是生离死别,心下酸涩,忙道:“我知错了,阿卿,我不该每日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争吵上,我改。”
“你也知道没意义啊那你还整日——”云骁被云卿捏的手腕发麻,慌忙垂眸沉默,不敢多执一词。
“咳,乖阿花,你先出去吧。”云卿心中十分失望,总以为两个孩子不过寻常争吵,阿骁对阿花竟这般不相容?
狸子变作猫形跳到云卿膝上,喵喵两声央求抚摸。
云卿丢开云骁的手,皱眉看向他,“阿骁。”
“我错了。”云骁讪笑,“我以后不同它讲话,好吗?阿卿你别生气,我知错了。”
“你知道我想听什么。”云卿目光平静,“我瞧你对阿棠也不甚友好,莫非是厌恶与妖物相处?”
“也不是。”云骁再度蹲跪在云卿身前,结结巴巴:“我是不想让你对他们好,你为什么不能只疼我?阿卿……”
“不许哭。”云卿见云骁眼眶红了,无奈叹息:“你别哭。”
他推推狸子,又看看山行,示意两人先离开出去,挑起云骁的脸拭泪,语气温柔劝道:“阿骁长大了,不能再轻易落泪,你总小孩子心性,这样不好,何况你我至亲血脉,不管我再如何疼旁人,也越不过你呀。再者螣蛇背负守护苍生,要心怀大爱,切勿因小失大,愧对娲神娘娘。”
“我……我是不是你最疼最爱的孩子?”云骁轻声抽噎,“我怕,怕你哪日抛下我,阿卿,不要离开我,去哪里都带上我好不好?你都不知道我前些日子有多担心。”
“好,那么你三日之后随我去昆仑山吧?”云卿拉他起身,抬脸为云骁擦泪,“阿骁是我最心疼的孩子,不要再哭了,要心绪平和,好不好?”
云骁这才止住眼泪,重重点头:“好!”
“去洗洗脸,一会儿去见空。”云卿拍拍云骁的手臂,再次劝道:“乖阿骁,不哭。”
云骁出去,山行推门进来,凑近拉住云卿的手,笑道:“我以为你要连我一起训,还是舍不得骂我吧?”
云卿紧紧环住山行的腰,“方才是要骂你,只是念及夫人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自然不忍瞧见美人落泪。”
“那灵兽空,你与他十分相熟?”山行酸。
云卿无言以对:“你不会以为谁都对我有意吧?拈酸吃醋也要有度。”
“我哪里吃醋了?就是问一句而已。”山行摸他后颈,“你不躺下歇歇?看来还是我没伺候好你。”
“说来也怪。”云卿觉得那然春河有问题,明明岸边香草肥沃,瞧着灵气充盈,他却许久才汲取恢复极少神力,是螣蛇之躯不抵草木吗?
“什么?”山行直觉云卿有事隐瞒。
“阿骁该回来了,我带他去见空问问是否方便,你带着狸子修行吧,我走了。”云卿刚走出半步,就被山行重新拉到怀里,“不能告诉我?”
“不能。”云卿诚实摇头,“你下次别追问了,我很难为情的。”他目光十分恳切,但山行瞧不出半点难为情,掐一把他的脸低头亲吻,“沾点我的气息出去。”
“这个妖气能用水洗去吗?”云卿好奇,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忆春朝的妖气是入水前沾的还是后沾的,难怪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人。
山行哼道:“不能,所以你和旁人保持距离,不许招蜂引蝶、沾花惹草。”
“方才还说愿意我纳妾,现在就变口风了?”云卿笑嘻嘻在他唇上亲亲,“你看我有阿骁和阿花两个孩子,是否也该有两个夫人?”
“你!”山行哼一声,知道他这是逗自己,又听到云骁脚步渐近,抱住他的腰蹭蹭才把人放开,“去吧,夫君早些回来,你夫人在家等你呢。”
洛阳遭邪物作祟,各处百姓人心惶惶。
鹤鸣山领圣上旨意与众道派道家设灵坛作祭祀,乞求上天庇佑。
接到云卿的传音时,空正要带鹤鸣山十名道士离开道场休息,第二批道士忙接替继续诵经。
与云卿商议好在皇城别院相见,空叮嘱弟子们自行返回住所,他行色匆匆,生怕让螣蛇等急心中不快。
只是这一路上都有行人,空不好施展法术,只能脚下生风步履加快,过拐角差点与人直愣愣撞个正着,他身体比意识快,眼看撞上急忙后撤,对方也是快步拉开距离,笑道:“鹤鸣山道友?这么着急要去哪啊?”
石崧道人收起几分笑,有些担忧地看向空,“莫非哪处有动乱?”
空摆摆手,“非也,有急事,我先行一步。”
“道友!正巧遇到,我有话告诉你。”石崧道人追在空身后。
“随山石崧师尊,我有急事,恕难从命。”空不想听:跟你不熟,快放我走。
“鹤鸣山监派事镇山鹤,我必须要说。”石崧道人面带微笑挡在空身前,“随山镇山兽要我务必尽快转告你。”
空顿住微微皱眉:“钟蕴说什么?”
“宁阳仙人被贬困于宿南山,你若得空请去看望他,排解他心中痛苦。”石崧说完让出道路,“道友请。”
空恍闻晴天霹雳,只觉石崧在与自己开玩笑,宁阳他好不容易成仙,怎么会被贬?
还未细想,脑海中传来云卿的声音:一盏茶时间已过,是否琐事缠身?倘若不便,明日再会。
空忙回:大人稍安勿躁,空马上到达。
是否能请螣蛇大人了解此事详情?宁阳被贬为何不联系自己?他为何会被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