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个妖里,蓝怀臣无疑是最弱的,这点萧勍单看气场就知道。
刚到皇宫那四五个月蓝怀尘还算老实,渐渐的,他开始频繁往国师府跑,十天里总要去三五趟。
萧勍原本没在意,后来宫里风言风语渐起,纷传丽妃不贞,与两位国师拉扯不清。
他心里忍不住敲鼓,知道蓝怀尘是狐狸精,又在床榻之上那样老练,大概不是个老实的。
但那是之前,既然蓝怀尘现在已经被封为丽妃,就该与过去一刀两断,不然……他嫌脏!
终于在蓝怀尘又一次从国师府回来之后,萧勍将其灌醉开始审问:“你与国师他们是什么关系?”
蓝怀尘大着舌头作答:“我们没什么关系啊,要非说有,勉强算上掌柜的和跑堂的,你都不知道!他们总欺负我!我、我活得好辛苦啊!”
萧勍心里一惊,“他们欺负你?怎么欺负你的?打你还是骂你?有没有受伤?”
“呜呜呜他们非要我修行!要我打坐冥想!我能想出什么啊!我就想天天吃什么饭!打坐好累的,坐的我屁股疼,你摸摸。”
萧勍依他的话小心揉捏,又问:“那、他们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就,跟朕做过的事,床榻上的那些。”
蓝怀尘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你别开玩笑!他们能把我吃了!踩着我的尸体吃肉或者囫囵把我吞到肚子里!多可怕啊!”
“裴无竹只喜欢女妖,山行已经有喜欢的人,我估计他多看我一眼就嫌烦,他夫人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只可惜早死了。”
“他夫人是人?”
蓝怀尘随口应下:“对啊,一个大美人,特别特别好看!”
萧勍忍不住掐着他脸问:“那我好看吗?”
“就……还行吧,在凡人里勉强够看。”
萧勍叹口气,没办法,谁让蓝怀尘是妖怪呢,“你过去如何朕管不着,可你现在已经是妃嫔,你该恪守宫规,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蓝怀尘半醉半醒,只知道点头应下。
萧勍确认蓝怀尘和那两个妖怪没什么瓜葛,严令禁止宫中再有这样的讹传,违者杖责二十、罚俸三月,又放出消息,说两位国师是丽妃父兄,总算把那些流言平息了。
但他还是常常觉得酸,忍不住的酸,就跟现在一样酸。
蓝怀尘想说山行揪住他摔打两回,还把灰吹在他身上,可他知道自己嘴没个把门,生怕牵扯到什么祭祀的事引一道天雷下来。
虽说雷是劈在山行身上,但以对方的性格,一定会让他加倍偿还。
“就聊聊事,不过我真的累了。”蓝怀尘哼哼唧唧,“心肝儿,你今天饶过我,狐狸精也受不住你的厉害呢。”
“那、好吧。”萧勍心中暗爽,搂住蓝怀尘道:“你变回去,我给你把毛洗干净。”
话音未落,怀中人已经变成白狐狸。
萧勍点点他的湿鼻子,小心托着他的头,另一手用梳子小心梳去他身上的浮毛和灰尘。
洗好澡,蓝怀尘又变回浑身雪白的狐狸。萧勍看着心里欢喜,用毯子裹住白狐狸,穿好衣服抱回寝殿。
殿中烛火通明,萧勍轻轻擦拭蓝怀尘的毛,捏着他耳朵商量:“已经歇这么会儿,要不要变回来?”
蓝怀尘哼哼两声,意思是还累。
“你到底做什么去了?”萧勍忍不住质问,“几天前你就开始推三阻四不与我亲近,你别忘了你是妃嫔,承接雨露也是你该尽的责任。”
他停住手上动作,板着脸十分不悦,“你、你别恃宠而骄!再这样下去,朕就不疼你了。”
蓝怀尘翻个身,用狐狸尾巴蹭他的手心,哼哼:拿着玩吧。
“你以为这样朕就不生气了?”萧勍还是板着脸,手却立马抓住尾巴,“朕告诉你,下次不许拒绝朕。”
他是不是真受极大的委屈了?自己也该什么时候去国师府看看给他撑腰。
蓝怀尘没应声,他最近总是犯困,也不能说总是,只有待在萧勍身边很容易困,在山行和裴无竹面前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任谁被那样恐吓威胁都会紧张得不敢睡吧。
萧勍无奈地叹口气,放下床帏抱着软狐狸休息。
五行山
云卿手里拿着热气腾腾的烤兔子,盯着面前的鹤妖皱眉。
方才还未进家门便感受到院中多出一丝不同气息,推门回家果然见鹤妖停在院中。
狸子在旁盯着鹤妖,问他来干吗、找谁、什么事,鹤妖一概不答,安心装凡物。
见云卿回来,空化作一十六七岁清秀少年,恭敬跪下:“螣蛇大人!鹤空在此拜见大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住?”
空急忙道:“叨扰螣蛇大人是空的罪过,空知道大人故居五行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此寻找,循着狸猫精的气息,这才找到大人。”
狸子显然没预料到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傻着站在原地,搓搓手看向云卿,“阿卿……”
“不怪你,拿着兔子去和阿骁吃吧。”
云卿设下结界,面色不善地盯着空,“有话直说。”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妖显然是有求于他,他并不吝啬善意,但讨厌不速之客,这么大大咧咧落在院子里,还不如那人有礼貌。
“大人,烦请您去长安救凡人性命!长安出事了!”空伏地长跪,“两千道士全被下大狱,不日便要问斩,那可是两千个凡人呢!”
云卿伸手扶空起来,态度却十分坚决:“我不会去长安。”
他一早说过螣蛇不会也不能插手凡人之间的事,世间万物自会背负因果报应,他不能干涉。
“大人……可是事情也算因您而起,您不能袖手旁观!”
云卿闻言轻轻叹息,目光十分冰冷:“鹤妖,我知你心系鹤鸣山道士,但也不能随便攀咬,事情与我无关,我不会管的,你不必再痴心妄想。”
“螣蛇大人,那日在仙山会面,是您说两张咒语中一张求子、一张要寻的东西已经不在这个世上,若不是您这样提醒,我也不会更换咒语,这才让道士们招致杀身之祸,事情难道不是因您而起吗?您必须去长安!”
“我只是点明咒语的内容,并没有指示你更换。”云卿心中不耐,“鹤妖,你是要激怒我吗?”
“空不敢!只求螣蛇大人出手相救!”
“我不会去长安的,你死心吧。”
——去长安。
云卿这下真忍不住攥紧拳头,天道是成心的吧!
——我要杀仙的时候,怎么不等我杀完,再告诉我不能杀?
——事有缓急轻重。
空失魂落魄,正要拜别离开,云卿轻咳一声:“稍等。”
“大人?”空眼中燃起希望,“您……”
“我可以去长安,不过、我没路费。”云卿有些许羞愧,但这是实话,他之前昏睡半个月没赚钱,总不能让云骁和阿花辟谷绝食吧?
肯定要带上云骁一起去,他才不忍心丢下孩子呢。
空瞪大眼睛,从袖中拿出一整锭银子双手奉给云卿,小心翼翼问道:“大人,您方才是因为没钱所以不肯去吗?”
云卿咬咬牙:“不是,天意有变,我们明日启程。”
“大人。”空语气依旧小心谨慎:“我已经调度鹤鸣山脚程,马车现在就在村子外等待,仙马能夜行三四百里,咱们尽快出发吧!”
云卿一愣,“可是我家中还有活物需要安排,今日怕是不能行。”
“我会派人打点您家中事务,必定仔细看照,大人请吧!早些到长安便可早些部署商议救人!”
“那便即刻启程。”云卿将银子还给空,“既然不需我费心路程,这个还是你拿着吧。”
空笑笑没有接钱:“大人还是收着吧,鹤鸣山不缺钱。”他颇为得意地小声说道:“鹤鸣山脚道观常有达官显贵供奉香火,有钱。”
云卿勉强笑笑:“哦。”有钱真好。
东西没什么要带走的,拿上证明身份的竹牌就行。
反正有钱,等于什么都不缺。
云卿叠衣服时,听到空在东屋劝云骁什么都不用带,“一应物品都备好了,实在缺什么,到时候再添置,时间紧迫,快些出发吧!”
安排完云骁,空走到西屋,一言不发站在门口看着云卿收拾。
察觉到空无声的催促,云卿干脆也不收拾了,“走吧。”
坐在马车上,云骁十分兴奋地看着快速移动的窗外,“阿卿、阿卿,我们速度好快啊,我还是第一次坐马车呢!”
空在旁为云卿三人倒茶,听到这话笑道:“这是仙马,不仅速度快,还非常平稳,明日下午咱们就能到长安,只是不知螣蛇大人打算如何救出那两千人?”
云卿闭目不语,他要养足精神,只怕到了长安有得劳碌呢。
要不给帝王托梦?可他不能直接对话凡人引导其做事,天道不会允许的。
要不找人给帝王托梦?这个法子倒是可行,而且最为稳妥。
“我自有办法。”云卿睁开眼睛,“阿骁,我马上回来。”
云骁忙握住云卿的手,“快些回来,别像上次一样。”
“你放心。”云卿看向空,“我去见一见故人。”
“大人请。”
语毕,云卿身形一闪到高山之上。
眼前出现两个对弈的仙人,玄衣长袍老者执黑子、白色衣衫少者执白子。
“来者何人呐?”老者缓缓落子,抬眼看向云卿。
云卿垂眸恭敬回答:“螣蛇。”
“螣蛇?”
白衣少年闻言放下手中棋子起身走至云卿身前,一脸玩味地伸手挑起他的下巴,“你还真是深藏不露,许久未见怎么变成这副样子?总该给我看看你从前的脸吧?”
云卿笑笑,依言拂过面庞,“白泽,许久不见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螣蛇世代记忆相传,白泽的许久未见应该是对螭所说。
“真是好看呢。”白泽还是捏着云卿的下巴,“找我何事?”
云卿双指推他手腕,稍稍偏头躲开他的手,“差不多得了,适可而止。”
白泽顺势握住云卿的手,叹道:“我知道你早就心有所属,可是……罢了,虽然你我相识多年,但你总也瞧不见我。”
说着他假惺惺地在眼角擦拭,“好狠心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