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野嘴角温柔地扬起,抬手轻抚李华盈后脑。
“有殿下这一句,便足矣。”
两人相依偎着,江照野一手揽着李华盈一手抚着她隆起的肚子。
正这时,李华盈身体一颤。
“怎么了?”
江照野急忙低头查看她面色,李华盈眉心紧皱:“肚子,好疼……”
说着她腰身也弯了下来,惊得江照野面色急变,忙好好扶住她,对着江望喊道:
“快,请太医稳婆过来!”
江望忙不迭的出了门去寻人,莺时莺飞几个也忙做一团,随江照野一起将李华盈护着带回羲和院早早准备好的产房。
只这么一会,李华盈额头已经出了一层汗珠,一张小脸面色苍白。
江照野少见地有些慌张,紧紧握着她的大掌微微颤抖。
“别怕,别怕。”
他低声说着,喘息有些粗重,竟不知说的是自己还是李华盈。
因着李华盈临产,府上早早便备好了太医稳婆,很快便过来了。
稳婆请江照野出去,他俯身在李华盈发上一吻,红着眼道:
“殿下,求你一定平安。”
李华盈疼得嘴唇都开始颤抖,她咬着唇微点了点头。
他好容易才被推出来,却坐立难安。
厂房中稳婆各种张罗的声音,李华盈的哭喊,还有那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被血浸透的汗巾。
江照野面色难看得吓人,几乎是要杀人的眼神。
吓得江望抱着头蹲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不多时,沈夫人和沈清卿也急匆匆过来了,着急地询问状况。
江照野已经无力再说些什么,还是外面守着的海月压下焦灼过来安抚两人坐下。
可沈夫人实在放不下心,自身又有生产的经验,便进了产房去。
江照野只在外面听着里面稳婆一声声地“用力,换血盆”,沈夫人的小声安慰鼓劲,还有那如同剜在他心上的李华盈一声声痛苦的哭喊。
他呼吸越来越重,眼眶红得滴血,眼泪更是不自觉流下来。
可他这时什么也顾不上,只站在产房门口,慌得几乎站不住。
旁边的沈清卿自然也是万分焦急,可看着江照野的模样也是惊了半晌。
谁能想到杀敌无数的冷面大将军,传闻中的杀神,竟会在妻子的产房前哭得几乎站不住。
表姐弃了那贱民,如今得遇良人,实在是令人欣慰。
又过去了不知多久,江照野在外面听着李华盈哭喊声渐弱,他眼泪流得更凶。
更是直接面向大地跪了下去,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他从不信鬼神妖怪,可这一刻他实在太无助。
他心里慌张地念着,求诸天神佛志异,保佑他的妻平安无事,他愿此后广修神庙供奉香火……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响起。
江照野挺直的脊背一松,瘫坐在地上,面上已是大汗淋漓,却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
沈清卿也惊喜地走到门口,可等了半晌稳婆却并未出来,里面的动静也未停歇。
稳婆在里面惊呼着:“双胎,还有一个没生出来,殿下可不能睡,不能松劲啊!”
江照野神经一下紧绷起来,走到产房门口细听,却仍旧没听见李华盈动静。
他面色一变,也顾不上什么别的,推开门便大步进去。
天气炎热,产房中又用不得冰鉴,里面的人个个跟水洗过一样满头满脸的汗。
江照野一进去,便感受到这憋闷的热浪,还有浓厚的血腥气味。
床上的李华盈整个人如一只飘落在流水中的透明花瓣,虚弱地几乎没有声息。
稳婆这时也顾不上江照野,只在李华盈肚子上按压着,高喊着让李华盈用力。
江照野看得心神俱裂,两步过去跪在床头,却不敢去触碰李华盈,只哑着嗓子说:
“小野来了,殿下莫怕。”
李华盈微微睁开满是泪水迷蒙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嘴角艰难地扯了扯。
她口唇中含着的野山参片滑了出来,江照野急忙重新拿了一片小心放入李华盈口中。
“殿下,小野陪着你,求殿下,只这么一次,别抛下我……”
他握住李华盈无力的手指,哭着抵在唇边哀求着。
许是因为野山参,许是因为江照野。
李华盈眼睛睁开,猛地叫出声,纤细的手指死死掐在江照野掌心,他却只放松手掌任她掐着。
“哇——”
又是一声婴儿啼哭。
稳婆欢喜地用棉布包住孩子:“一儿一女,恭喜长公主殿下,恭喜驸马爷哦!”
外面的海月急匆匆进来,发下赏钱。
江照野却什么顾不上,只流着泪看着李华盈,为她擦去面上的汗水。
沈夫人也忙得一头汗,又过来查看李华盈,又去看孩子。
稳婆喜气洋洋地抱着孩子:“公主好福气,生了龙凤胎。”
沈夫人也笑着:“是啊,就是生得着实艰难了些。”
稳婆闻言便道:“头胎多是这样,待以后再生便好多了。”
谁知江照野听见却骤然低吼了一声:“不生了!”
吓得稳婆一抖,孩子也“哇哇哇”地哭起来。
江照野却只道:“把孩子抱出去,莫要影响殿下。”
房中人影走动,慢慢安静。
李华盈也已经半梦半醒,脸色苍白地仿若一碰便会破碎。
江照野看着她,眼中都是心疼和愧疚。
心疼他的殿下受了这么大的苦,愧疚自己竟丝毫不能为殿下分担。
“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他嗓子哑得厉害,低低地重复了句。
随后趴在李华盈床边,目光将脱力陷入沉睡的李华盈包裹其中,如一只狼圈定了自己的领域范围。
李华盈的月子自然是由江照野亲自照顾,他也同样乐在其中。
每日研究月子餐,为李华盈读画本子、陪她下棋看戏解闷,恢复了些便扶着她下地走走。
李华盈月子中身体也修复得极好。
只有一件事,江照野不大待见自己的一对儿女。
对女儿还好些,尤其是儿子,他几乎不大想看见的模样。
让李华盈当真是好生无奈,说了他好几回。
他也委屈得很,细数着李华盈的辛苦,从怀上到生产,那模样好似比他自己难受还记得更清楚些。
李华盈笑他记仇,他只垂首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