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林怀远懒得听夏梨玉辩解,只扔下一句。
“还不快把柴火都搬进来!”
便掀开帘子进了内间。
内间更加狭小,还摆了两张木板床。
一张上面躺着病歪歪的林母,脖子上系着一块黑黢黢看不出颜色的破布,上面都是她淌下来的口水。
另一张上面用被子围着一个幼儿,正蜷着拳头熟睡着。
林母见林怀远回来,立即便“远……啊……”激动地叫起来。
整张脸更是嘴斜眼歪,口水横流。
林怀远看得暗自皱眉,但还是走过去。
“母亲,我回来看看你和孩子。”
林母见他这弓着腰,满脸是血的模样,浑浊的眼里就流出泪水。
“远……”
“母亲,我在呢。”
“求……求……李……帮……”
林母几个字说得艰难,才能模糊吐出来。
“复……复……官……”
林怀远看得心酸,又想起来今夜李华盈的无情。
他自嘲低声一笑:“她如今已经有了新欢,她不会帮我的。”
林母闻言瞪大了眼睛,面目狰狞地叫起来。
情绪激动之下,一股难闻的臭气顿时便弥漫在空中。
林怀远一愣,瞬间便明白过来。
他捏住鼻子往后退了两步,高声叫道:“夏梨玉,快进来给母亲擦洗干净!”
夏梨玉刚在外面淋着雨将柴火搬进来,还没来得及收好地上打翻的衣裳。
听见招呼便只好又进去。
只是一进去,便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
夏梨玉面露嫌弃,却还是走到林母身边。
手法熟练地掀开被子,开始处理。
林怀远转身便出去了,可外面又没有下脚之地。
他只好站在门边。
林母被夏梨玉翻来翻去,擦桌子一样不带感情地擦拭,眼中还都是不耐烦。
林母心中涌起怒气,想着趁林怀远在好好教训这夏梨玉一番。
便又开始叫嚷起来:“远……疼……害……我……远……”
夏梨玉闻言一惊,林怀远已转身气势汹汹过来。
“你有什么用!什么做不好也就算了,不过是侍奉母亲都不知道尽心!”
说着他又狠狠一巴掌甩在夏梨玉面上。
夏梨玉直接带着那窝着屎尿的脏裤子摔在地上。
旁边孩子被动静吓醒,开始哇哇大哭。
夏梨玉惶然抬眼,就见着林怀远那满是怒意的狰狞面容。
她瞬间也是满肚子的怨恨,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我刚生下孩子,连月子都没得坐,就要拖着残败的身体伺候你老娘在床上吃喝拉撒,还要照顾孩子,还要为你做饭洗衣……”
夏梨玉越说越委屈,哭个不停。
林怀远眉心紧皱。
听得屋中女人哭声和婴儿啼哭不绝,鼻端又尽是臭不可闻的恶气。
他强压下怒气,只对着夏梨玉说:
“多说无益,你还不快把孩子哄好,他本就体弱,再哭下去生了什么病你如何担待!”
夏梨玉听见孩子,哭声一顿。
见孩子躺在床上,哭得满脸通红。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比谁都心疼。
夏梨玉赶紧换下身上沾了脏污的衣裳,过去抱起孩子摇晃起来,嘴里轻哄着。
不过一会,孩子便又睡过去。
夏梨玉坐在床边,看着孩子的睡颜。
想起前些日子大夫说,这孩子先天带胎毒,智力不足,恐怕活不久。
夏梨玉眼睛又是一红。
都是孽债啊。
她转身轻声问林怀远:“孩子还没有名字呢,你也不给他取一个?”
可没想到此话一出,林怀远却转过身去不说话。
夏梨玉站起身来:“你什么意思?”
林怀远依旧不语。
虽说这孩子是他亲生骨肉,可他心中实在介怀。
这孩子就是活生生他不忠不孝的罪证。
若没有这孩子,他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
再别说这孩子先天不足,竟是因为他和夏梨玉孕中贪欢……
他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不取。”
“你凭什么不取,这是你的亲儿子!”
夏梨玉气得眼泪直掉,过来便去拉林怀远。
林怀远躲开,只冷声道:“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若不是你不知羞耻勾引我,就不会有这个孩子!”
“我也不会孝期失德,不会冷落公主,那样的话锦燕也不会为了写金银就攀上三皇子!”
“我就还是驸马爷!还是五品理政学士!还是天子近臣!”
林怀远激愤说得满脸涨红,再加上面上那些伤口血污刺青,看起来狰狞如恶鬼。
夏梨玉却听得可笑,她嘲讽地大笑三声,怒气冲冲到:
“我勾引你?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啊!”
“就算没有我,你也一样会和别人苟合,林锦燕就是爱攀高枝儿,跌死不是活该吗!”
“你们林家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谁也不怪,就他妈怪你们自己!”
夏梨玉吼得几乎失声,却十分痛快。
林怀远听得双目赤红:“你个贱妇!”
他直接伸手抓过夏梨玉头发,另一只手掐住她干瘦的脖颈。
“你给我去死!”
他癫狂地手掌使劲掐着,不论夏梨玉如何踢打和抓挠,都毫不松劲。
夏梨玉手脚渐渐无力,双眼也开始翻白。
床上林母惊恐地叫起来:“远……”
林怀远猛然惊醒,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夏梨玉,吓得手里立马就松了。
夏梨玉软软跌在地上,疯狂地咳嗽了好久,才缓过来。
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低声哭着。
她为林家做牛做马,究竟是为了什么?
林怀远怔怔地站在这昏暗狭小的土房中,只觉恍若隔世。
明明不久前他还是理政学士,还是朝中红人,吃穿用度一应有人操心。
娶了大朔最尊贵的公主,过着再轻松不过的日子。
可就这么一转眼,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寒窗苦读数十载,他求来的究竟是什么?
江府。
屋中铜炭篓中火红,空气暖热。
孟庭简如家宅主人般大剌剌地躺在摇椅上,江予川含笑看着他。
“校尉春风满面,看来是好事将近啊。”
孟庭简闻言抬手搓了搓鼻子,难得笑得羞赧。
“慢慢来嘛。”
说着他眼珠子一转,想起来一桩事。
“原来你之前那么关注护国公主,是为了江照野,亏我还为你找机会同她见面呢。”
孟庭简笑着摇摇头,话里都是调侃。
江予川闻言却是一阵怔忪。
仿佛夏日的凉风又拂在面上,眼前影影绰绰又见那一抹慵懒的紫纱倩影,美好得如一场盛夏惊梦。
孟庭简见他失神至如此模样,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