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不喜夏梨玉,亦不关心其死活。
可林怀远却是同夏梨玉有了夫妻之实,又有了孩子,还为她欺上瞒下。
如此这般,李华盈还以为他总对夏梨玉情深的吧?
可事到如今,夏梨玉难产不知死活,他还能安心跪在自己面前。
甚至还盘算着将人远远送走。
既然如此,那上辈子他又为何因着夏梨玉与她走到那一步?
他上辈子嘴里叫着梨玉,这辈子嘴里叫着殿下。
可他心里又何曾有过任何人,唯一有的不过是功名利禄。
如今夏梨玉和他孩子的性命生死未卜。
可只不过因为挡在他的官路面前,便能被他视而不见甚至厌恶。
李华盈长睫微垂,心中在为曾经天真的自己叹息。
不过一个披着君子皮、却行小人事的碌碌之徒罢了。
当真令人作呕。
又过了一刻,马车便入了宫,停在宫道外。
宫道灯火通明。
莺时莺飞刚下了马车,便见江照野已等在车边。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笑意。
江照野却只望着那探出身的李华盈:
“殿下小心。”
李华盈见他又将手臂伸过来,她略一迟疑便将手搭在上面,两步下了马车。
“有劳将军了。”
“殿下客气。”
此处离养心殿已不远,几人便走过去。
江照野跟随在李华盈身后半步,骑兵队伍也跟在后面护卫。
他这模样莫名让李华盈想起他少时那沉默寡言的时候。
“一别八年,将军还真变了不少。”
江照野微微上前一步,眼神落在李华盈妍丽的侧颜上。
八年前她还是个明媚张扬、骄横恣肆的小太阳,生机勃勃地让人难以拒绝。
可如今,她已经变得骄矜孤傲的月亮,霜华一地。
莫名……让人心疼。
江照野声音微涩:“殿下也变了不少。”
李华盈脚步微缓。
江照野又轻声问道:“可是过得不开怀?”
李华盈还未说话,道路另一边却传来骚乱声。
正是李谨行带着一队人马要往这边来。
李华盈回头一看,养心殿已在眼前。
李谨行这是想造反吗!
李华盈眉心微蹙,眼中已有了怒气。
只是还未开口,江照野便横跨一步挡在她身前,手中长剑出鞘。
“此处有我,殿下请入养心殿。”
雪亮的一截剑光在暗地里一闪。
李华盈微微眯了眯眼,心念微动。
她看着江照野挡在面前的高大身影,低声道了句谢。
随后李华盈便带着人,径直往养心殿去。
后面传来李谨行的疾呼:“江照野!你敢拦我!”
无人应答。
“你一个戍边大将竟敢投靠太子,你就不怕兔死狗烹吗!”
李谨行气急败坏道。
“不怕。”
江照野只应简单二字。
“你既找死,便怨不得我了,都给我上!”
后面传来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
李华盈在踏入殿门的那一刻,回头看了一眼。
正看见江照野动作如一只野性未泯的豹子。
孔武有力、灵巧迅捷。
雪亮长剑一转便斩下一人的胳膊,喷涌的鲜血溅到他侧脸。
他似有所感,回身看了一眼。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
江照野染血的冷峻眉眼微微一动,嘴角便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虽未发一言,但李华盈莫名便觉得安心。
入了养心殿,李华盈脚步快了些,很快便到了朔文帝寝殿。
床边围着皇后和李明达,还有一众侍候的宫女太监。
朔文帝正面色灰白坐在床上,微微皱眉,手里拿着一份奏折。
只是一抬眼,见着快步走来的李华盈,面色便和缓了些。
“皎儿来了。”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皇兄。”
李华盈低头行礼,朔文帝含笑道:
“快起来,过来让父皇瞧瞧,怎么又不开心了?”
李华盈到了朔文帝面前,便坐在床边担忧道:
“皎儿的事是小事,父皇的事才是大事,父皇生病了,皎儿哪能开心?”
“不用操心朕!”
朔文帝挥手笑道,又注意到李华盈衣服:
“皎儿怎还穿着淡色衣裳,父皇就喜欢皎儿穿得花蝴蝶一样,艳冠群芳。”
李华盈扑哧一笑:“父皇天天说这些,皎儿下次穿还不行吗。”
朔文帝笑了几声,却突然听见隐约的兵戈声,面目骤然沉下来。
“何人胆敢在外闹事!”
室内一静。
朔文帝抬眼,苍老的面容眉毛低压,环视着周围的人。
李明达上前一步,行礼道:
“回父皇,是三弟携私兵意图强闯养心殿。”
话音落下,朔文帝不发一言。
只面色沉沉地看着李明达,如同年老的狮子在审视着自己最得力的儿子。
李明达微低着头,一动不动。
室中气氛凝滞。
“父皇。”
一道娇俏的女声响起,李华盈面上带着女儿的亲昵。
“父皇刚不是问,皎儿可曾遇到什么事吗?”
朔文帝微一沉默,便道:“何事?”
“还不是那林怀远,我对他一再忍让,可却突然得知他早在孝期便与同乡一女子苟合。”
“甚至还欺我不知原委,将这怀孕的淫妇接回林府,骗我说是恩师的孀居之女!”
“如今生下来,那林母才说漏嘴让我知晓,我早觉得不对,却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
“父皇,你可要帮皎儿做主啊!”
李华盈本以为自己早已百毒不侵,可真正一字一句对着父皇皇兄说出口。
她还是没忍住落了泪。
这些上辈子无人知晓的真相,从未宣之于口的控诉,这一次终于畅快说了出来。
朔文帝本还在怀疑,可李华盈此言一出。
瞬间他一张苍白的脸便气得通红,狠狠一拍在床边。
“他竟如此奸猾恶毒,当真是禽兽不如!”
“朕好好的一个皎儿,竟嫁于了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小人,亏他还在朕面前装得谦逊有礼!”
李华盈见朔文帝怒目圆瞪,气得直喘息。
便急忙过去帮他顺气:“父皇千万保重龙体,莫要为这种人生气。”
“如今他犯下如此罪行,也到他该偿还的时候了,一介罪民罢了。”
朔文帝拉住李华盈的手,看着她问道:“你如今可愿意同他和离了?”
“自然,他哪里配得上我。”
李华盈骄矜着说,朔文帝便哈哈大笑,抬手抚在李华盈头顶。
“是了,这才是朕的女儿,大朔的护国公主!”
李华盈亦微微笑着。
“那皎儿想如何给他治罪,宫刑、膑刑、刖刑、还是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