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盈嘴角勾起笑意,这种感觉当真安心。
身边莺时也笑了,向着一个梳着双平髻的丫头问道:
“彩儿,许管家是何时让你们来打扫的?”
彩儿福身道:“许管家早吩咐过,羲和院需日日清扫,每三日所有东西要擦洗晾晒。”
“半个月前,许管家便说殿下不日便会归来,让我们小心注意。”
李华盈轻轻一笑:“这许辙当真是个人精。”
彩儿答完仍乖顺垂首,海月拿了些赏钱给她:
“打扫得好,赏钱拿去你们姐妹买些零嘴。”
李华盈心情松快,先去洗浴更衣,又吃些了糕点茶果,便先歇下了。
隔了七年再躺在闺阁时期的拔步床上,金丝楠木熟悉的清香让她沉沉睡去。
就连梦中,亦是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
有母妃、父皇、雪卢、李明达、李虹映、甚至还有江照野……
见着李华盈脸上的淡淡笑意,莺时动作轻柔地掖好小毯子。
退出来时,面上仍有些心疼。
从前殿下何等肆意张扬,明媚如艳阳,如今却被那糟心林家害得郁郁寡欢。
这林怀远实在该死!
这几日,李华盈在公主府中看书听曲荡秋千,过得悠闲快活。
但盛京城中却炸开了锅。
说书先生说得绘声绘色、唾沫星子横飞。
都快把林怀远是如何与恩师之女春风一度讲出来了。
听得人多,传得人更多。
城中各处,官宦公子席间闲谈,贩夫走卒闲时笑聊。
“听说了吗!当今驸马爷他老娘寿辰是驸马爷的淫妇操办的!”
“这有什么啊,听说这淫妇早早坏了驸马爷的种,还被驸马爷接回家里养着呢!”
“你们都不知道吧,这淫妇还在寿辰那天,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宴席上小解,真不要脸啊!”
“这一家子得了天恩,怎么还敢胆大包天到这地步,听说公主都给气回公主府了!”
“……”
流言如此之烈。
即使江照野身处西疆,江予川的信却比说书先生嘴里的胡诌还要详尽。
不论市井传闻亦或朝堂局势,俱不厌其详。
这一回,江照野却并未单枪匹马回京。
他眉目沉沉站了半晌,才到书桌前写了封手书。
“江望。”
待墨迹干透,他将手书放入信封封好交给江望。
“八百里加急送到东宫。”
“是!”
江照野这才披甲提剑点兵,直接杀回盛京。
既如今她已有了决断,他只当披肝沥胆、赴汤蹈火。
羲和院中,李华盈正懒洋洋在秋千上晃悠,往外丢沙包。
脚下四只长大了一圈的狗儿来回追逐嬉戏,咬着沙包跑来跑去。
海月正过来,递来一封密信。
“太子妃着人送来的。”
李华盈点点头,拆开一目十行。
看完莺飞已捧着小巧火炉过来,李华盈将信纸掷入。
她看着信纸化灰,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父皇年迈体弱,这些时日正病着;李谨行蠢蠢欲动,小动作不断……
了结一切的时候,也要到了。
那边东宫里,小顺子正将西疆来的密信呈给李明达。
他展开一看,眉头微微一扬,便将信纸递给身边谋士。
“没想到还有个意料之外的助力。”
谋士们看过,亦惊疑不定。
但几番讨论之下,仍还是对李明达贺喜。
“殿下乃是真龙,只是没想到镇远大将军也想争这从龙之功。”
李明达但笑不语,但眼底仍有一丝保留。
到如今地步才能踏入浑水,他实在无法信任。
那边林怀远才真是水深火热。
如今朔文帝病倒,太子监国,他在朝堂上便不好受许多。
更有同僚的嘲讽调侃,一桩桩一件件地提起。
偏生他连反驳都不能,因为这些传闻大多都是真的。
再别说市井之间的传闻,家中下人们的窃窃私语。
还有林母的大吵大闹,夏梨玉的哭哭啼啼……
再别说还在三皇子府生死不知的林锦燕。
他是太子妹婿,又和三皇子结了亲。
如今局势如此剑拔弩张,他竟成了全盛京最大的笑话。
背后操作之人是要用他做筏子,将水彻底搅浑啊。
林怀远日日头痛,直恨不得一头碰死才清净。
这日下值,他扫完宫道身心俱疲刚到林府门口,便觉臭不可闻。
刺鼻的味道熏得他昏昏沉沉的脑子都清醒不少。
林怀远抬眼一看,往日里最多有人扔些臭鸡蛋烂菜叶。
今日这门前,竟是直接被泼了粪水。
入眼都是黄白软烂之物,看得人胃液翻涌。
林怀远猛地转头,干呕了好几声。
却只吐出来些酸水。
林白担忧地扶住他:“爷,你没事吧?”
林怀远两眼微红,摇了摇头。
“罢了,我本就要去公主府,今日就直接先去吧。”
说罢便转身离开。
林白一怔,追上去道:“可爷还未回府用晚膳……”
说着林白便自觉不妥,闭上了嘴。
别说林怀远,就是他自个看了这腌臜东西,晚上也是什么都吃不下了。
走了没多久,林怀远便到了公主府。
公主府门前小厮只耷拉眼皮瞅他一眼,便转过身站着。
林怀远也不多言,撩起下摆便跪下,背影依旧挺直如松。
林白心里叹了口气。
自从公主殿下自行回了公主府,爷便每日下值后过来跪一个时辰。
只可惜跪了这么些天,受了这么些白眼,公主也从未出来见他一面。
林白心下暗暗叫苦。
伸手偷偷揉揉自己青紫的膝盖,也只好跟着跪在旁边。
旁边有人经过,对他们指指点点。
“这这么有人跪着呢?”
“呦,你连这事都不知道呢,我来跟你细说……”
林白竖着耳朵听了会,又颓然软了身体,跪得歪歪扭扭。
他悄然偷看林怀远的侧颜,只见他目光静静地直视着公主府的大门。
林白心中又是一叹。
你就是把这门盯穿了也没用啊。
若自己是公主,也不会原谅这么个狼心狗肺的……
正想着林白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里面吐出些不该说的。
林怀远仍静静地跪着。
跪到月上林梢,里面小厮不知从哪端来一盆污水,对着他们便当头泼过来。
好在林白反应快,拉着林怀远两人急忙往后挪动些地方,才没叫脏水泼了一脸。
这时林怀远才起身。
林白也马上跟着起来,踉跄着扶住摇摇欲坠的林怀远。
两人搀扶着往回走。
“爷,明日还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