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想,便足足想了三天,原本次日就要出发的计划也随之被搁置。
直到第四天一早,我正和戒痴在院子里练功,半仙师父突然从身后走来。
“进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该启程了。”
“启程?”
戒痴一愣,忙问道,“你决定好了?咱们去哪?”
半仙师父点点头,“就去安城吧。”
听到这个名字,戒痴欢呼一声,再不耽搁,立马跑进屋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一个小时后,我们三人收拾好行囊,早早地来到车站,搭上了西去的列车。
看着车窗外飞快退去的景色,我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波澜。
这次和之前不一样,我们的旅途不再漫无目的,虽然我没有喝孟婆汤,但我能预感到,我的人生亦如毕注强那样,在这个节点,走上了另一条全新的轨迹…
这段路程很远,即便对于两年多来不停奔波的我们,一次坐二十多个小时的车,也是很少有的。
不过当下了车后,激动的心情顿时驱赶走戒痴所有疲惫。
安城,辽阔的关中平原,八百里秦川北连黄土高原,南倚秦岭,这里正是戒痴极力推荐的地方。
作为一座古都,这座城市犹如一幅鲜活的画卷,描绘着华夏历史的千年风华。
在那座千古一帝的皇陵中,宏大的陶俑列阵,仿佛让人回到了烽火连天的战国时代。
在这里,可以切身体会到那种古老与现代的完美结合,古老的城墙依然完好,他们见证了安城的岁月沧桑,也见证了华夏的历史变迁。
走在安城的街头,既能感受到华夏古老的历史文明,也能尽揽现代都市的繁华锦绣,无论是追寻历史的脚步,还是享受现代都市生活,这里的确不会让每一个来过的人失望。
我和戒痴都是第一次来这里,不免处处充满了好奇,无论景色还是人文,时不时都会让我们驻足下来。
而半仙师父自从踏上这片土地后,神色却开始变得莫名,一向洒脱不羁的性格,竟也寡言少语了起来。
他也会偶尔停下脚步,看着某一个地方恍惚失神片刻,而后拿起葫芦喝下一口酒,随之再将眼中那份追忆的思绪收起。
看得出,半仙师父不仅来过这里,而且,似乎这里承载着他很多回忆。
我知道师父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是他从没有提起过过往,我也曾偶然问过几次,但师父都刻意将其回避,久而久之,知道他不愿意说,我也就没再问过。
可此时见半仙师父这般神情,我还是没有忍住,“师父,你在看什么呢?”
“哦,没什么。”
半仙师父笑了笑,语气颇有些感慨,“就是觉得这座城市变化挺大的,以前可没有这么多高楼大厦。”
戒痴在一旁好奇地搭话,“我就知道你肯定来过这里,什么时候的事啊?”
“很久以前了…”
半仙师父喝了口酒,回忆着说道,“应该有二十多年了吧。”
“二十多年…那会儿你还是个壮小伙吧。”
戒痴不由一阵惊叹,顺势问道,“对了老赛,怎么从没听你说过以前的事,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回忆吗,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臭小子,又跟贫道赛脸!”
半仙师父胡子一挑,一巴掌拍上戒痴的后脑勺,差点把他帽子打掉。
但玩笑过后,半仙师父跟着微微一叹,“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有啥好说的,过去了就过去了,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向前看,所以不提也罢。”
“可是师父,你似乎并没有真的放下吧…”
我忍不住开口,话音一落,半仙师父顿时惊异地看着我,显然是在诧异我猜到了什么。
我抬眼看了看周围,“这里…应该是师父的故乡吧?”
半仙师父胡子不由抖了抖,“你…你怎么知道的?”
见师父这般反应,我知道自己猜对了。
虽然师父在各地流浪了很多年,口音早已经驳杂难辨,但是来到安城以后,不经意间听到身旁走过的当地人聊天,我还是从他们的口音中听到了一丝极为熟悉的语调。
那是半仙师父最习惯用的语调,像是根植在记忆深处,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会自然而然的使用出来。
再联想到半仙师父到这里后,种种不同以往的表现,我才会有这样的猜测。
不过我无意探知师父的过去,之所以点破这件事,也是想师父能遵从自己的内心想法而已,不要为了我和戒痴而勉强。
“师父,对我们来说,其实在哪里生活都是一样的,如果这里有你不开心的回忆,也不想再去触及,那我们就换个地方好了。”
“老赛的故乡?”
戒痴惊愕地看着半仙师父,“原来你家在这呀!”
半仙师父张了张嘴,也许是终于想通了什么,他没有继续隐瞒,坦然地点了点头,“算是吧,不过我老家不在安城,是在下面的县城里,至于安城,年轻那会儿确实经常会来,说是故乡,倒也不算说错。”
说到这里,师父喝了口酒,长叹一声,“当年确实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我一气之下才远走他乡,开始浪迹天涯的,算一算,已经二三十年的光景了,人呐,上了年纪后,总会想着落叶归根,尤其是死过一次之后,很多以前在意的东西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所以我想了想,最后还是觉得,也许是时候该回来看看了。”
“是啊,又不是大禹治水,哪有到家门口了都不进去的。”
戒痴一脸期待,“老赛,你家到底在哪啊,带我和水姐去看看吧!”
半仙师父微微摇头,“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样子了,算了,顺其自然吧…”
戒痴还想再说什么,被我偷偷拉住了。
虽然半仙师父嘴上这么说,但从他的神情和表现来看,心里定然是还没有真正放下。
今天应该是因为触景生情,半仙师父才会打开心扉,和我们聊了这么多。
从他的简短的几句话中不难听出,当年的经历一定不怎么美好,都说时间能愈合伤口,但伤口太深,无论怎么愈合,最终都会留下一道无法磨灭的疤痕。
这种经年的伤疤最是痛人,哪怕多揭开一丝,都会痛入骨髓。
所以我给戒痴使了眼色,没让他继续多问什么,便如半仙师父所说,还是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也许等师父真正放下的那天,不用我们再问,他也会将那些陈年往事一一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