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后，金老头子才缓缓回神，声音已经有些无力，“究竟是为何…”
可能是因为刚刚出了些气，半仙师父不再那么激动，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冷言冷语，“天作孽犹可恕，可是自作孽却不可活，你孙子会短命，完全是因为祖辈上做了太多孽事，这一辈子，所有因果都落在了小金先生的身上。
“不义之财，取之造孽，如果贫道没说错，小金先生应该是你们金家这一辈儿唯一的后人吧，这么大的家业，却人丁单薄，表面风光无限，实则已经开始衰败，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老天爷可都记着账呢。”
“因果…报应…”
金老头子喃喃自语，缓缓走回沙发旁，瘫坐下去，“想我金康这一生，幼年丧父，中年丧子，如今年过古稀，却又亲手葬下自己的孙子，难道这就是我的报应么…我不过是想守下金家的百年家业，可是到头来，还是要被我葬送掉…”
半仙师父轻哼一声，“所以，究竟是儿孙绕膝，满堂欢聚重要，还是偌大家族只剩你这一个光杆司令，独守一屋子造孽钱，到死也带不进棺材一个子重要？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拎不清？”
此时，金老头子终于露出一副古稀老者应有的垂暮神态，满眼沧桑，失魂落魄。
许久之后，他默然一声长叹，“人去屋空，悔之晚矣…”
见状，半仙师父应声道，“既已知错，便不要再错上加错。”
金老头子缓缓抬眼，失神的目光再次聚起些许期望，“先生何意？还请示下。”
半仙师父不再卖关子，“何小姐的肚子里，有你们金家唯一的血脉，但如果你还想让金家香火能够延续，就不要想方设法去寻那个孩子，让他远离金家，断绝往来，没有因果羁绊，方可保他平安无恙，否则，小金先生便是前车之鉴。”
话音落下，金老头子褶皱的面容顿时抖了抖，“可那是我的曾孙呐，我只想把他养在身边，好好照料，我金康对天发誓，自今日起，再也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再也不赚一分不仁不义之财，从此一心向善，绝不再惹因果！先生，这样做，难道还不足以让我把小曾孙接回到身边来吗？”
“你未免想得太简单了，还真以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
半仙师父冷笑一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因果孽债也不是一朝一夕得来的，临时抱佛脚有个屁用！看来你还是改不了想投机取巧的臭毛病，真是…无药可救。”
半仙师父的话丝毫不留情面，但即便这样讥讽，此时的金老头子也毫无怒气，只是满眼恳求，“那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我和曾孙团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绝无怨言，还请先生教我！”
“绝无怨言，好，这是你自己说的。”
半仙师父微微点头，开口道，“如果你是诚心悔悟，那便每日行善积德，若能散尽家财，广结善缘，兴许能把自祖辈至你所种下的孽因抵消，只要没有了因果惩戒，后人也就不需要再背负因果，那时祖孙团聚，便可无碍。”
金老头子眼里一亮，“那要多久？”
半仙师父撇撇嘴，抬手向上指了指，“问老天爷去吧，贫道说了不算。”
闻言，金老头子重重倚靠在沙发上，一声无力的长叹，神色中既有希冀，又有些不甘，“所以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位唯一的后人么…”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能不能见到，就看你自己了。”
半仙师父不再打击金老头子，坦言道，“只要一心向善，祖孙相见便指日可待，你记住，孽债抵消之日，便是家人团聚之时，话已至此，要怎么做，全凭你自己了。”
金老头子失神半晌，许久之后，终是缓缓开口，“多谢先生指点，金某明白了。”
“明白就好，所以接下来…”
半仙师父顿了顿，“我们师徒可以走了吧？”
金老头子点点头，从沙发上缓缓起身，“今日有幸得先生当头棒喝，令金某人迷途知返，大恩不敢言谢，之前的事多有得罪，还望先生见谅。”
说着，金老头子喊了一声‘疤子’，随后疤哥推门进来，“金爷有何吩咐？”
“你把赛先生师徒好生送回去，不可怠慢。”
不等疤哥答话，半仙师父忙摆摆手，“别别，大半夜的，都早点休息吧，我们师徒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正要转身，半仙师父瞥见桌子上那一箱子钱，微微一顿，竟然从上面拿起了一叠来…
见状，金老头子立马指着箱子开口，“这是应该的，先生若不嫌弃，这些钱可以都…”
话没说完，只见半仙师父解开捆带，从那叠钱上数出几张，边数边嘀咕，“这一百打车回去应该够了，医药费两百差不多了，嗯…这五百是我们师徒的精神损失费，还有退房租那两百，打架时候丢了，理应赔偿…”
一共数出十张，半仙师父把剩下的钱扔回箱子，“凑个整，一千块钱，贫道就不客气了。”
说完，半仙师父冲金老头子一拱手，“告辞。”
之后再不耽搁，留下金老头子和疤哥两人目瞪口呆，师父拉起我迈步走出了房间。
一路头也未回，直到远离金家后，半仙师父才长呼口气，“这老梆子可别回光返照，回头想不开再来找咱们师徒麻烦，夜长梦多，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还没等我们坐稳，半仙师父已经急着开口，“司机兄弟，火车站，麻烦快点，赶车！”
“好嘞。”
司机大哥应了一声，‘嗖’的一下把车开了出去。
然而车子刚开出没多远，我忽然想起来不能就这么走，忙叫住司机，“别去车站，先去警局！”
半仙师父一怔，“去警局干嘛？没用的，就那老梆子的势力，报警也白搭。”
“不是。”
我连忙摇头，“我和戒痴约好了，他还在警局等着我们的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