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音落下,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沉寂。
但很快,身后再次传来一声讪笑。
“赵爷爷看着你长大的,你小时候我可没少抱你,咋能认错…”
赵老村长边说边迈进屋子,拄着拐棍缓缓走到我身旁,“之前的事是大家伙儿不对,赵爷爷回去一定让大伙儿给你赔个不是,你是个好孩子,就别跟大伙儿记仇了,中不中?”
我终于转过头,咬着唇看向这张模糊、苍老、熟悉又陌生的脸。
“我什么时候变成好孩子了?难道不应该是,不祥的鬼娃子、丧良心的白眼狼吗?”
赵老村长的神情尴尬又着急,但只能满脸堆着虚伪的笑,“哪能啊,在赵爷爷眼里,你一直是全村最懂事的好孩子,那天赵爷爷喝多了,被他们一撺掇就胡说了几句,你可不能当真。”
一旁半仙师父‘滋’了口酒,冷声嘲讽起来,“酒啊酒啊,这可是个好东西,不仅能解馋,关键时候,你还得会背锅呀!”
见师父终于开口,赵老村长忙凑上去,“高人呐,看在我这一把老身子骨的份儿上,您就别寒碜我了,外边那一车人都疼得‘嗷嗷’叫,您发发善心,就帮着看看吧。”
“呦,感情牌不管用,这是又开始道德绑架了?”
说着,半仙师父‘砰’的一声把酒杯撂在桌子上,冷声骂道,“少在这跟贫道装可怜,还好意思提你一把老身子骨,我看你那岁数都活狗肚子去了!一口一个大家伙儿,你推得倒是干净,带头骂人的是不是你?带头撵人的是不是你?现在又跑来舔着脸求我们回去救人,欠你们的?要不要脸?要不要?”
赵老村长咬了咬牙,“当时不让你们进村,那是大伙儿一起拿的主意,你不能都怪我一人吧,现在难为我这七十多岁的老头,你算啥能耐?”
“呵,贫道这是不算能耐,那你们一群人难为一个七岁的孩子,又算什么?”
半仙师父冷笑一声,满眼怒气,“还好意思提若水在你们村子长大,你身为一村之长,不仅没保护好她,反而带头欺负自己的村民,任由别人污蔑陷害若水,也不分青红皂白,不查真相,你当个屁的村长!贫道本事不大,但就凭若水叫我一声‘师父’,这口气我必须给她出了,欺负我赛半仙的徒弟,我就不惯着你们!”
“你…”
被半仙师父这一顿臭骂,赵老村长脸色铁青,嘎巴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旁韩村长和大柱子也都傻了眼,哪见过半仙师父发这么大的火,俩人互相看了看,都明智地没敢出声。
赵老村长气得直喘粗气,手里拐棍抖得更厉害了。
半仙师父没理会他,转头看了眼韩村长,“有救心丸没,给他预备两粒,别一会儿在屋里蹬了腿儿,晦气。”
闻言,我下意识看了眼赵老村长的脑门,还好,只有一堆抬头纹,没看见有凶相的迹象,问题不大。
“啊…这…”
韩村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搭话,最后还是看向了赵老村长,“你用不?”
“上一边去!”
赵老村长气得狠狠一跺拐棍,怒气冲冲喊道,“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我看你就是个江湖骗子,人家那道士都是慈悲为怀,你可倒好,你见死不救,肯定遭报应!”
听见这话,半仙师父呵呵一笑,无奈看向我,“瞧见没,连他都知道这世间还有报应二字,果然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呀。”
说着,半仙师父翘起二郎腿,脖子一歪,把脸斜冲向赵老村长,“首先,要想贫道救你们,也不是不可能,但就你这个态度,趁早滚蛋!
其次,贫道确实干不出见死不救的事,但今天就赶巧了…”
师父边说边闭上了眼睛,“酒喝多了,看不见!诶,老天爷都拿贫道没招,你能把我咋地?”
“你你你…”
赵老村长嘴唇都抖了起来,可就是拿半仙师父一点办法没有。
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以往赵老村长惯用的那套‘软的不行来硬的’,对上对下就没碰过钉子,可谁让他今天碰上的是软硬不吃的半仙师父,无论软的硬的一点都没落下,全被师父拿捏了。
赵老村长瞪着一双老眼怒视半仙师父,“行,那你倒是说说,到底咋样才肯帮忙?”
半仙师父挑了挑眉,“这你别问我,什么时候把我徒弟哄开心了,她同意了,贫道就勉为其难管管你们。”
闻言,赵老村长神色微有缓和,深吸口气看向我,“若水丫头,你…”
我摇摇头,“问师父吧,我都听师父的。”
随着刚才师父那一通臭骂,其实我心里已经没什么委屈了,或者说,是已经不在意了。
就像以前和小奈玩的时候,不小心打碎的盘子,怕大奶奶责骂,我就想拿浆糊偷偷把它粘回去。
虽然还是能拼成盘子的形状,但那些裂缝怎么粘都没办法粘好,自然也不能再用了。
所以从那晚我和师父被赶出来的时候起,就注定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村子的人,关系修不修复都无所谓了,以后也没想过会再回去。
和村民们本就没有太多的感情,现在更是不存在了,对我来说,外面那一车只是发了邪病的陌生人。
救还是要救的,这一点从一开始,师父和我已经拿好了主意,现在气也出完了,至于怎么救,想必半仙师父已经有了盘算。
听我这么说,赵老村长又不情不愿地把脸转向半仙师父,师父翘了翘胡子,呵呵笑起来,“行,那贫道就替若水做这个主好了,老村长,你且听好了,贫道可要狮子大开口了。”
赵老村长嘴角不由一抖,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到底是啥道道,你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