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仿佛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黑雾,脚下是一条漆黑沉寂的河,我身子轻飘飘的,在河面上缓缓向前走着。
是梦,我又梦到了这个地方。
从懂事以后,我经常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噩梦,有时是凄厉地哭嚎,有时是血淋淋的牢狱,但梦境总是断断续续的,很模糊,一直看不清楚。
只是最近这几个月来,那些梦似乎清晰了一些,在梦里,我能看见一条漆黑的河,没有风浪,沉寂的可怕。
但今天又有不同,梦似乎更加清晰了。
遥遥看去,远处的河面上好像有一座桥,桥上有一个光点,吸引着我向那里走。
随着我走近,那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我的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自己朝着那处光亮飞过去。
“来呀,过来…”
有一个缥缈的声音像是在我耳边响起,不停召唤着我。
我一边飞过去,一边仔细盯着那处光亮,想把它看清。
在那团光影中,好像有一位佝偻的老婆婆,在向我招手。
“快过来,过来了,我就告诉你…”
“你要告诉我什么?”
“来了你就知道了…”
我心里好奇,似乎只要到了那里,我就能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
我越飞越快,越飞越近…
终于,我看清了那老婆婆的面容!
是大奶奶!
我心里一惊,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泛白的天花板,随着意识苏醒,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冲进了鼻腔。
“水水…”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乔奈正坐在我的病床旁,两只手托着腮,乖巧地守候着。
见我醒来,他眼睛一亮,浅浅的酒窝在脸蛋上浮现,嘿嘿笑了起来。
原来是医院。
“我睡了多久?”
乔奈皱起小鼻子,开始掰着手指数起来,“一,俩…俩,八,八…”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乔叔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水,你醒了!”
我怔了一下,“乔叔,你怎么也来了?大奶奶不是还…”
乔叔摆摆手,“你大奶奶已经下葬了,处理的很顺利,你不用惦记了。”
“已经下葬了,这么快…”
“快什么。”
乔叔轻叹口气,“小水,你都睡了七天了,我刚联系在都城的同学,打算帮你转院去那边大医院看看,还好你醒了。”
“七天?”
我有些惊讶,自己竟然昏迷了这么久。
心里不由泛起嘀咕,这应该和我昏迷前发生的事有关系。
从我眼睛里飞出去的黑光究竟是什么?
我一时半会儿还搞不清楚,但想到自己经常做的那个梦,总觉得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弄明白了。
乔叔走到近前,摸了摸我的头,“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活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手脚,“没事,乔叔,我感觉挺好的。”
见我想起床,乔叔又把我按了回去,“先躺着别动,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
说完,乔叔转身走了出去。
一个小时后,医生给我做了详细的检查,确定我一切正常,可以出院了。
乔叔这才舒了口气,领着我回到病房去收拾东西。
就在我换回自己衣服的时候,手往兜里一翻,掏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我疑惑着看了看,“乔叔,这是什么?”
“这个呀,是符纸。”
乔叔解释说,“是那天来的阴阳先生给的,你那时昏迷了,他说这个能驱邪保平安,让你带七天,我就放你兜里了。”
“符纸…”
我好奇地看着这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纸,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难道我今天能醒过来,是因为这个的功劳?
“好了,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没有的话咱们这就出院了。”
乔叔望了一眼昏昏欲睡的乔奈说道。
此时乔奈已经困得不行,上下眼皮直打架,想必这几天他一直守在我身边,都没怎么睡好。
我忙把符纸重新收进兜里,“没什么了,走吧乔叔。”
可是刚要走出病房,乔奈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转身跑了回去。
只见他爬到病床下,拿出一块红砖头抱进怀里,这才心满意足地返回来。
“臭小子,你什么时候把砖头带过来的!”
乔叔说着就要去抢,但是乔奈一瞪眼,抱着砖头闪到了我身后。
“你…”
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乔叔不好发作,叹了口气,只能任由乔奈去了。
当乔叔办好手续,带着我和乔奈走出医院时,天色已经见黑。
原本我还以为是在县城,可出来后才知道,街上车水马龙,高楼林立,入眼处满是闪烁的霓虹灯,远非小县城可比。
虽然我没来过,但也猜得到,这里应该就是乔叔工作的省城了。
“走吧,我们回家。”
乔叔说完,又不放心地嘱咐,“穿过这座立交桥,咱们去对面打车,你俩跟紧我,大城市车多,可不要乱跑。”
“嗯。”
我点点头,紧紧拉住一旁的乔奈,跟着乔叔往对面走。
乔叔似乎心情不错,指着面前高大雄伟的立交桥跟我闲聊,“小水,你看这座桥怎么样?”
“很大,很壮观。”我如实回答。
听见我的评价,乔叔眼里露出一丝自豪,“这是我刚上任那年,在区里主抓的第一个项目,前一阵子刚开通的。”
我望着桥上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由衷赞叹,“乔叔真厉害!”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阵阵刺鼻的酒气,熏得我不由皱起鼻子。
转头一看,桥下昏暗的灯光中映出一个人影,头下枕着一个黄色的帆布兜,正仰面躺在不远处的长椅上。
他手里拎着一个开着口的葫芦,时不时往嘴里灌上一口,那浓烈的酒气,正是从葫芦里,以及那人的身上散发出来。
原来是个醉汉。
乔叔微微皱眉,瞥了那人一眼,领着我和乔奈往一旁躲了躲,尽量离醉汉远一些。
没想到那醉汉翻了个身,一张红得像猴屁股一样的脸,恰好转向了我们这边。
他看上去身材不是很高,四五十岁的模样,一头半白的发丝不长不短,有些微微凌乱,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麻布长袍,嘴上两撇小胡子,上面还挂着星星点点的酒滴。
就在我打量这醉汉的时候,他眯着惺忪的眼睛扫了扫我们,忽然挑着眉头坐了起来。
“嘿,有意思…嗝…这仨脑门儿,一个比一个…嗝…黑啊。”
又灌了口酒,那醉汉冲着我们摇晃着招了招手,“贫道掐指一算赛…嗝…半仙儿,来来来,三卦只需一葫芦酒钱,划算得…嗝…很,算不?”
也许这醉汉说的只是醉话,但是却让我心头忍不住一跳。
要不是小时候那位姓陈的算命先生帮我算过卦,我可能没办法平安活到现在。
所以再次听到跟算卦有关的话,都会不由自主地往我脑子里钻。
这醉汉的意思,难道是我们都要走霉运了?
我七岁的劫难不是已经过了么,难道还不算完?
或者说,真正的劫难并没有来?
而乔叔和乔奈,难道也会遇到不好的事?
我有些莫名担心,忍不住开口,“乔叔,要不要…听听他怎么说?”
“一个喝多的流浪汉,骗酒钱而已,别听他说什么胡话。”
乔叔暗哼一声,没有理会那人,拉着我和乔奈快步离开桥下,拦了一辆出粗车,往回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