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暖看着绣娘小心翼翼捧着那件大红色喜袍跪地行礼,姜意暖起身,朝着那件被人高高举过头顶的礼服望去。
她一辈子都没想过她会第二次穿上那件红得刺目的礼服,柔软如絮的缎面上是金线勾勒出的凤凰飞天的刺绣,衣袖跟裙摆都用金线缀着珍珠描画出一朵朵盛开的牡丹花。
牡丹花确实曾经是她最喜欢的花,太子只知道她喜欢牡丹花,却并不知晓她为何喜欢牡丹花,乃至于如今她看到牡丹便觉得厌恶,刺目。
皇后娘娘喜欢牡丹花,文帝为了皇后娘娘栽种了满园的牡丹花,尤其是在凤鸾殿外的花圃,每到牡丹盛开的时节,花开最是动人心。
幼年的她总喜欢去宫中游玩,大部分也是因为太子爷邀请,他说过自己的生母喜欢牡丹花,并且陛下也很宠溺的把宫中的花卉都栽种上了牡丹。
她头一次见到皇后娘娘的时候皇后娘娘就赏赐给她一对漂亮的珐琅掐丝手镯,那湛蓝的底纹上用金线描画的美丽图腾就是牡丹。
皇后娘娘气度温婉又喜欢笑,那双漂亮的眼窝深邃动人,她说牡丹雍容华贵,是最富贵的花,姜意暖那时候还小,只是单纯的艳羡皇后娘娘那般温婉如水的性子,宫人们常拿牡丹比喻皇后,她也曾爱慕太子,心里便觉得自己也要喜欢牡丹花。
后来,皇后娘娘性子变了,变得沉默寡言,甚至瞧她的眼光都带着凌厉,她起初并不知道原由,慢慢的她发现太子跟皇后娘娘再不亲近,听闻太子宫的老嬷嬷暗自议论,凤鸾殿的宫女都流放的流放,被送出宫门嫁人的嫁人。
等她嫁入皇宫内院,住到了凤鸾殿,她才明白文帝过世,皇后自缢,宫中风言风语的流传,皇后并非是皇后,而是太子殿下的姨母。
当年文帝娶了权倾朝野的赵家女儿,太子的生母是开国功勋赵昌的长女赵洛儿,而她有个妹妹叫凝儿,两人是孪生姐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后来赵家嫡女嫁与陛下为皇后,而赵凝儿不知为何嫁给了一个富商。
远远的离开上京,去了南境的小城。
文帝喜欢的是姐姐赵洛儿,后来皇后得了重病,在这期间赵凝儿时常进宫给皇后娘娘侍疾,也是在这段时日,皇后娘娘的性格越来越清冷,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或许文帝早就知晓原因,却隐忍不发,直到驾崩后,皇后也自缢这段往事才渐渐随着红尘而落,再没人提起那个曾经被文帝独宠多年的端孝文皇后娘娘。
最是无情帝王家,帝王的深情总是夹杂着阴谋算计,他到底喜欢的是皇后赵洛儿还是她那个双生妹妹赵凝儿,或许只有文帝自己心里最清楚。
“暖暖,你在想什么?可是这衣料不满意?”萧策有些摸不着姜意暖的性子,见她一下下抚摸着礼服衣领上的那段繁纹刺绣的牡丹花,他记得姜意暖最喜欢的就是牡丹花,年少时经常去母后宫中看牡丹。
他刻意命人找到江南最好的绣娘,日夜赶工才能绣出那么栩栩如生的纹路,看着姜意暖脸上并没有欣喜雀跃的姿态,反而觉得有些吃不准她在想什么。
原本这次下聘纳福,按照祖制他不用亲自前来,而是找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臣来武陵侯府下聘即可。
可他就是要亲自前来下聘,以此来彰显姜意暖在他心中的地位,同时也是邀买人心,他几次三番想要讨好姜意暖。
“没有,多谢太子殿下,臣女十分喜欢这件礼服,一时有些看得入神,如此精巧漂亮的花纹正是臣女心中所想。”
姜意暖微微浅笑,手指慢慢滑过那柔软的红色蜀锦,抬眼时早已换上另一幅妩媚灵巧的姿态。
这三日,姜意暖并没有出门,甚至难得乖巧的开始拿起阿娘派人送来的绣品样子,认真的描画刺绣起来。
按照大梁朝的婚嫁传统,夫家上门下聘,女方要亲自绣一副绣品送给自家夫君,可以是香囊玉带,也可以是络子腰坠儿,若是女红好一些的还可以做一件内裳。
总而言之,别具一格的绣品可以展现新嫁娘的女红,以此让夫君心生欢喜,可惜姜意暖自从定下来嫁人之后,不管阿娘如何催促,她都没有亲自动手去做绣品。
最后姜意暖打算从云清的荷包香囊中挑选一个做工质地都比较差一点的绣品送给太子,毕竟她女红不好这件事是不争的事实。
看着武陵侯府到处张灯结彩,下人们举着大红灯笼走来走去,从暖月阁一路走到花园,再从花园走到前堂,连廊香榭,差点连府上的柴犬都披红挂彩,姜意暖倒显得是这群人中最沉默淡然的人。
纵然她再不想,日子转眼就到了下聘那天,清晨大早,姜意暖就听见院子里洒扫的人开始忙忙碌碌,而她也一早就被人叫起来上妆梳洗,她其实早就醒了,甚至寂寂无声的听着窗外的动静。
三日过来,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姜意暖无奈到有些认命的捧起那件漂亮的红色礼服,等着太子登门来下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