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好。”
姜意暖抿唇抬眸，视线不期然撞上那双凌厉清冷的黑瞳，与其说没想好，其实她根本没想过这事。
“本王看你不单想得极好，甚至把后路都谋划好了。”萧砚山盯着她的眼睛，阴恻恻的笑了，就知道这小狐狸不会轻易顺从，诡道狡诈得很。
“祁王殿下这可是左相府，暖暖劝诫您要慎重行事，毕竟您这门亲事得来不易，还望殿下珍惜。”
姜意暖真的很想为江莲月掬一把同情泪，好歹是个世家贵门小姐，将来若是知晓祁王这般行迹放荡，怕是会哭得很惨吧。
闻言，萧策勾唇一笑：“你以为本王会怕行迹败露？那暖暖不妨猜一猜，本王为何突然应允迎娶江莲月做侧妃？”
“宋家二郎不过采买几匹关外战马，这等罪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为何就被提上三慎司来查办，太子当真如面上那般光风霁月，体恤臣下？”
萧策把玩着手中墨玉扳指，挑眼瞧姜意暖时眼光格外的冷：“本王代管三慎司后，太子这难题一个比一个刁钻，若他没有怀疑，又怎会亲自送上姜振海跟宋泽熠来祭刀。”
“暖暖是个聪明人，太子也不是蠢货，他对你我的关系就没半点猜忌？你以为端敬小侯爷为何守口如瓶，凌梓睿从小便是在脂粉堆长起来，他会认不出你是那出入上林苑幽会的佳人？”
话落，姜意暖觉醒，几次三番脱离萧策的试探，本以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实则萧策只是隐忍不发。
太子想利用祁王萧砚山迫使宋家投诚拉拢，而姜府虽然跟太子府有婚姻之盟约，可太子从未真正放心过姜家，此刻更是如此。
“你若想活，唯有坦诚相待，太子一时失察让你得手，那二十万石粮草，他早晚会查到你身上，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他必然不会放过。”
他锐目一扫，居高临下停在她的脸上，审视揣度。
就像萧砚山说的，她斗不过太子，太子若是早就怀疑她，顺藤摸瓜只要她稍有不慎，他绝对不会对她手下留情，到时候等着她的只有万劫不复。
“殿下能对臣女开诚布公，臣女自然如实相告，关外的生意臣女都关了，不过遍布在上京城以南的商户倒是可为殿下驱使。”
姜意暖深吸口气，迎接着他的视线，深色杏眸诚然不欺的挂着坦荡，大家心知肚明，大梁朝的幅员虽辽阔，却不及关外信息网来得矜贵，能让祁王殿下瞧得上眼的，自然是通达关外各族势力的胡商贸易。
“呵，不见棺材不落泪。”
萧砚山怒极反笑，极浅的笑容，丹凤眼中自带着森森寒气，他捏着她下巴的手一松，转身便自行走出假山，再没理会油盐不进的姜意暖。
回廊里，姜意暖越走越快，脚下生了风似的，连背脊都起了一层薄汗，太子远比她想象的还早。
江莲月从暗处走了出来，手中那绣着鸳鸯戏水的荷包早就被她揉捏的看不出模样，她一路尾随着祁王进了后花园，不过想偷偷送给祁王殿下她亲手缝制的荷包香囊，却没想到竟然撞到了眼前这一幕。
看着面若海棠，倾城艳绝的姜意暖，江莲月眼底闪过淡淡的阴翳，抬眸走出暗处时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娇俏模样。
在上京城，哪家高门贵女不想嫁给祁王萧砚山，又有哪家姑娘不想跟太子爷那般芝兰玉树的人攀谈两句。
她出身在相府，虽然从小锦衣玉食，却处处仰人鼻息，被大夫人跟嫡姐所压制，连体面的下人都比她地位高些，自从得知阿父要将她嫁给萧砚山当祁王妃，她就抑制不住的欣喜若狂，这桩婚事惹得嫡姐江莲欣眼热多时，明里暗里没少去阿父那边哭闹。
可惜，板上钉钉的事情却在崇德殿被祁王殿下当众拒婚，为此她在府中没少遭人白眼，每日晨昏定省的请安，她也是挨着大夫人嘲讽轻漫的态度，她百忍成刚，哪怕是当祁王侧妃都比嫁给平平无奇的探花郎要好许多。
她知道自己是相府与祁王府绑定利益的一颗棋子，可笑的是她心甘情愿当这枚棋子，尤其是那日晚风亭中，当萧砚山告诉她，若她想嫁入祁王府，便要甘愿身败名裂，她瞧着那般俊逸无铸的面容，义无反顾的点头答应。
毁了闺誉，换来了祁王殿下此刻的荣宠万千，可她明明知道在上林苑与祁王幽会另有其人，可她苦苦挣扎只为摆脱江家那阴暗冰冷的泥潭。
江莲月心事重重的走回设宴款待祁王殿下的清风丽水阁，此刻临湖的石阶上正有舞姬在翩翩起舞，祁王殿下身侧坐着昔日高高在上的阿父，两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莲月妹妹，你去哪里了，还得祁王殿下找了你许久，今日都是贵客，你怎么那般不知轻重，连客人都招待不好。”
江莲欣刻意为难，假笑着回望着江莲月，一脸天真无邪的姿态，连出言责备都是软绵绵的。
“是我的错，本来担心姜姑娘初来相府会迷路，便去院子里找了找，没想到宾客都回了座位，实在是我太蠢笨，劳烦姐姐代为照顾，等阿姐嫁去沈府，妹妹定然跟祁王殿下送一份重礼道贺。”
江莲月咬着牙挤出一抹微笑，她才懒得理会自家嫡姐冷嘲热讽，谁不知晓，她一直埋怨阿父把她许配给了没有实权的文官沈默，而把自己嫁去祁王府。
毫不认命的嫡姐自从祁王进了相府大门，便热络的忙前忙后款待客人，谁又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
“妹妹别心急，你我谁先嫁人尚没定数，我定然不劳你多费心思，这鹿肉烤的不错，妹妹多吃一些，你这瘦得风吹就倒，实在不像有福之人。”
江莲欣那平淡温和的声音里虽然带着几分软糯，暗藏机锋妙语，她隔着姜意暖的位置把盘子中下人刚烤制好的鹿肉丢到旁边的江莲月盘中，施舍之意，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