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祁王殿下到访,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姜振海有些错愕,同朝为官那么多年,他虽跟祁王同为武将,相交甚少,连说过的话五根手指都能掰过来,深夜前来,确实令人心生疑虑。
他起身行礼,身后洋洋洒洒的夫人婆子也都跟着一道俯身见礼,姜意暖心不甘情不愿的屈膝行礼。
这祁王还真是阴魂不散,本以为躲过他眼线,竟然还敢追家里来。
“这位…便是顾姑娘,还真是肌肤胜雪,我见犹怜。”萧砚山眉角飞扬,语带讥讽。
顾依依吓得簌簌发抖,面对祁王满是恶意的调侃,她死死咬着唇角,只是饮泣,不说话。
他垂眸,淡淡的扫了眼,视线又落在姜意暖身上,浅笑了下:
“刚刚姜大公子走得太快,本王还没道明来意,就被吃了个闭门羹,思及天色以晚,没敢叨扰门房,武陵侯不会怪罪吧?”
哈!
普天之下,还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明目张胆的飞檐走壁,还要问主人家,是否怪罪,真是没想到祁王殿下那么礼贤下士。
姜振海满脸木然:“不敢,祁王殿下是最重礼数之人,深夜前来,自然是有重要之事。”
萧砚山微笑。
“想必武陵侯也知本王与华阳老太君渊源颇深,今日寿宴之事,华阳老太君特命本王来传话给姜姑娘,明日定然让太子登门道歉,事关天家颜面,姜姑娘还需慎言,等姜姑娘妥善处理家中事,还请去华阳宫走一趟。”
“臣女遵命。”
姜意暖心头一滞,华阳老太君回到大梁后,向来深居简出,此事虽然发生在她的寿宴,让她再去一趟华阳宫难免有些做贼心虚。
听闻明日太子将要登门,顾依依靠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身子彻底放松下来,等众人送祁王出府后,松岩堂再没把众人齐聚一堂讨论,各自揣着心事进院休息。
天刚蒙蒙亮,姜家父子上朝才走,顾依依便在海棠居上吊了。
好在被院子里洒扫的丫鬟婆子发现,施救及时,堪堪捡回一条性命。
姜意暖懒洋洋靠着床榻上的绸垫,接过云舒递过来的茶水漱口,这才彻底恢复了精气神,昨晚回了院落倒头便睡,云舒知道她性子嗜睡,等姜意暖彻底 清醒后,才来回禀。
“姑娘,衡芜院那位今晨上吊了,可惜,被人救上来了。”
云舒扼腕的双手一摊,她是真的不喜顾依依那副娇弱病西施的模样,早上去厨房时侧耳听闻衡芜院出事,她便抑制不住的开心。
“是吗?她倒也没想象中那么好对付呢!”
姜意暖从绸垫上弹起,听着云舒把打探回来的消息娓娓道来,她不由地冷笑,这样也好,她就喜欢顾依依这种无脑反击。
——
追溯今晨早朝,宣德殿坐在大殿之上的文帝刚落座,参奏太子私德不修的奏章如雪花片一般,平素里为了伐齐还是和齐争得面红耳赤的朝臣,此时倒是难得和谐。
言官文臣争先恐后的上表启奏,连教人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文帝看了看七皇弟,见他面色如常,手捧护板,风轻云淡的不说话,另一边的太子面容憔悴,显然是一晚上都没睡好。
参奏太子的大臣,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列举太子昨晚与人宴会苟且之事,请陛下责罚的奏请越加繁多,直到姜氏父子跪请收回两家婚事,文帝这才不得不收回睁一眼闭一眼的心思,眼下局面怕是没办法偏袒了。
“太子呀,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呀?你跟姜家嫡女虽然未曾定亲,这婚事也是你自己求的,如此朝秦暮楚,将来如何执掌大梁江山,何以服众呢?”
文帝俯身前倾,端坐在龙椅上的身姿,他面色沉稳威严的向前倾了倾身,垂问起太子萧策的说辞,毕竟是自家孩儿,文帝也不会让他太难堪,想着先开罪再责罚的原则,等着他回话。
“启奏父皇,儿臣确实有错,昨晚酒后失德,还请父皇责罚,只求父皇开恩,儿臣是真的喜欢姜姑娘,太子妃的位置非她莫属,儿臣愿亲自登门,以表歉意。”
太子垂着眉眼,说起话来恹恹郁郁,他双膝跪地,态度虔诚,从始至终都没提顾依依半句。
“啊,也好,太子正妃迟迟悬而未落,那朕看,就今日吧,太子你带着圣旨去请罪,务必要给姜老夫人跟姜夫人她们一个交代,毕竟你有错在先,或打或骂皆听姜家驱使。”
文帝大手一挥,这婚事就算是敲定,根本没给任何人反驳的余地,按理说陛下能如此深明大义的派太子前去臣子家认错,且不说其他,单是这份心意,做臣子的也该感激涕零。
话一出,众人目光纷纷落在武陵侯姜振海的身上,只见他黑沉着脸孔,咬着后槽牙道出四个字:“多谢陛下。”
如此这般,朝堂之上,言官文武各自站会班位再不敢多说一句,毕竟皇上已经定夺,再多说恐遭恨,这事也如宝山抽凳一般轻拿轻放的过了。
下朝后,姜振海被陛下留在御书房,而太子郑重其事的从府库中拿些珍奇异宝准备登门,为表珍重他刻意沐浴更衣,收拾停当正打算出府,李福海颠颠跑来,伏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话分两头,晌午刚至,日光正艳,院子里蒸腾着热气,树梢上的蝉叫正欢,当得知哥哥派人从宫中传来的消息时,姜意暖手中的团扇都差点扇飞了。
云舒实在看不过去,忙让小厨房准备冰碗梅花酪端来。
“姑娘,您别着急,大少爷还说他定然赶回来给你撑腰呢!”云舒跟随小姐多年,见她心焦,一直出言宽慰。
“走,去前厅瞧一瞧。”
姜意暖怎么都没想到,文帝会在这般情形下强行给太子赐婚,呵,这对父子,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