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潮湿细雨的早上,我决定离开B市,只身前往A市,要说为何,那就是A市的工资要比B市高一倍左右,为了尽快还清欠下的债款,我决定离开生活了几年的B市。
突然窗户咣当一声,我精神紧绷,缓缓扭头看去,原来是我厕所的灯光把外面的甲虫吸引过来了。我苦笑了一声,自嘲道,我现在就是烂命一条,死都不怕,还怕鬼怪这种东西。
我从洗手盆的水龙头捧起一捧水洗了把脸,思绪又渐渐飘到了几年前……
几年前的六月份,我毕业于B市的省医药大学,既不是985也不是211,就一个普普通通的二本。
我也跟绝大部分的普通人一样,在B市找了一份安安稳稳的工作,打算普普通通地度过余生。要说为啥选择B市,大概是因为大学四年对这个安逸的城市产生了情感联接吧。
可是就在两年前,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找上了我,说有一个绝对赚钱一本万利的项目,要不要一起干。
哪个青年不热血,哪个青年不想成功,不想赚大钱,谁愿意一辈子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
说干就干,把所有积蓄拿出来再跟银行贷了两百万的贷款,开始慢慢地做起来。可是刚好赶上了一场席卷全球的流行性疾病,经济下滑,消费降级。各行各业萧条萎靡。
经过两年的苦苦支撑,我们自然也逃不过病毒的洪流。被卷走了所有积蓄,还欠下了巨额贷款。
一百多两百万的欠款从天而降,砸在我脑壳上,我整个人是恍惚的,呆滞的,无助的,也是崩溃的。
我曾经很喜欢倾盆大雨,惊雷炸响后,毫无预兆地,自那压城的乌云中倾倒而至,冲刷着这个世界的污秽和压抑。
我曾经也很喜欢淋雨,喜欢雨水打在头发,顺着脸颊滑落,进而淋湿衣物,感受雨水亲吻我的身体,有一种自上而下的淋漓感,一种在平时难以得到的自由感,平时积压在身上的负面情绪也在这大雨中洗刷殆尽,那是一种解脱感,让我能暂时忘却现实的烦恼、压力。
我甚至觉得大雨倾盆,是这个世界美丽的赠予,是片刻的乌托邦。
在门店倒闭交接的当天,也就是几天前,同样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可是我的心境变了,我感觉老天似乎在嘲笑我,甚至敲锣打鼓,放肆狂欢。
我站在门店门口,没有担伞,没有穿雨衣,任由大雨倾泻在我身上我也毫不在意,我的眼睛空洞地望着顶上的那块招牌,那块承载着我的年少轻狂,不顾一切的招牌。
雨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可是为什么今天的雨水是咸的呢。我呆站在原地,望着那块大红色招牌,直到深夜,直到附近的商铺全都打烊。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路上,残留的意识拖拽着我,凭借着肌肉记忆,走在了回家的路上。那天的路上似乎格外地热闹,人来人往,路边还有很多烧剩下的冥纸。似乎是农历七月十四晚,不过对当时的我来说,完全没有注意到。
回到家浑浑噩噩地躺下,可能是因为站了太久,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梦见了去世多年的爷爷奶奶,我哭了,我向他们哭诉着,在他们面前,我又回到了当初小孩子的模样。
第二天早上,我决定离开B市,坐上列车,前往工资水平更高的A市打工,争取早日还清欠款。
站台上巨大的列车从身旁呼啸着扑来,锈迹斑斑的铁轨颤颤巍巍地抖动着,松动的螺丝咿咿呀呀地做最后的挣扎,冰冷的风在身后聚集着,咆哮而来,将身体打了个对穿,最后一丝光亮也被乌云吞噬,黑暗从天际倾泻而下,冰冷俯身撕碎大地,失去支撑的灵魂漂浮着,无力感在心底悄然而生,顺着血液蔓延到全身,残破的灵魂已经奄奄一息,唯有呼吸和心跳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灵魂已逝,肉体依存。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来到A市,第一步是在解决住的问题,然后才能开始慢慢的找工作。为了节约生活成本,我的租房预算比较低,连续几天都没找到合适的,晚上都是在天桥下度过。
终于在昨天,我租下了一间500元/月的廉租房,位于城中村最里面的角落里,我的房间在四楼最尾的位置,因为城中村都是握手楼,终年不见天日。
想到这里,我突然间汗毛直立,豆大的冷汗直接从额头渗出,我这里终年不见阳光,那刚刚的月光是怎么照进来的,我整个人如坠冰窟,直打冷颤。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A市,居然有500块每个月的租房,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我内心不断地懊悔。
我小心谨慎地慢慢挪步到窗边,把窗帘掀起一个角,心惊胆战地把一只眼睛探出去查看。“啪”一声,我突然一激灵,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定睛一看,原来是对面楼住户养的小猫咪,我拍了拍胸口,刚才的月光原来是隔壁住户悬挂在窗口处的吊灯的灯光。
在经历了这些惊心动魄的时刻,我已经彻底没了睡意,站起身走到床边,倚坐在靠凳上,点起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缓缓吐出。
突然不知道从哪来的风,烟头的烟缓缓地漂向厕所方向,烟的形状宛如一条诡异的细线。
我小心翼翼地沿着细线走去,突然眼前的一幕让我脑袋嗡的一声,惊恐万分,汗毛直立,那烟缓缓飘去毫无阻碍地进入镜子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吸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