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突然出现一顶华丽的玄色轿子,来人不问缘由,一来便是相杀。轿子之中旋即飞出一把杀气腾腾的玄色古琴,轿中之人内力一催,古琴底座弹簧机关弹出一把玄青长剑,冲着萧惊鸿、六月飞鹰两人连发数招后,又收了回去。
挟裹着无数气流的剑气十分蛮横,六月飞鹰身形矫捷,轻松避开。萧惊鸿连忙拔出惊鸿刀向前一斩,由于功力不敌对方深厚,强行抵挡不住,被对方霸道的剑气震开一丈远,唇边挂着一抹血红,受了内伤。
六月飞鹰:“鸿弟! ”
见结拜兄弟受伤倒地,一向脾气极好的六月飞鹰急了,怒了。他双眼一红,双掌凝聚内力,朝着玄色轿子发出搅海翻江的一掌。
“怒雪龙吟——”
一招怒雪龙吟令在场众人不免一惊,掌气宛如一条雪山飞龙窜出,霎时疾风四起,势如闪电,威如怒涛。
玄色轿子里的人左手一招,玄色古琴立即飞回他的手上。只闻一声宫音奏出,黑色轿子外围立即形成一个白色气罩,强行抵挡六月飞鹰怒雪龙吟的威力。
一者攻,一者守,两人正是比拼内力的时候,局面僵持不下,谁内力后后劲不足,谁就会先输。谁知此时,六月飞鹰的背后一道冷光闪过,一枚暗器飞镖朝他飞来。六月飞鹰一旦这时撤力,势必遭受对面内力的重创。危急关头,萧惊鸿来不及思索,不顾身上有内伤,飞身扑过去以刀抵在前面替六月飞鹰挡开飞镖,飞镖撞击刀身之后向右边偏,刺进了他左胸口上两寸处。
六月飞鹰与玄轿中的人见状,同时撤力。两人皆是武林正道,自是厌恶这种背后暗箭伤人的小人行径。
萧惊鸿额头紧皱,冒着冷汗。伸出右手摸了摸头上绾发的那支木簪,取下来衔在嘴里,忍着疼痛。他咬紧牙关,自行拔出飞镖后左手迅速按着伤口。整个过程动作十分老练,未吭一声。对他来说,受伤已是家常便饭。还好只是皮外伤,伤口不怎么深。可仍血流不止,疼得厉害。
“咔”地一声,是口中木簪折断的声音。萧惊鸿再也忍不住,痛苦地叫了出来:“呃啊——”
六月飞鹰听到萧惊鸿的惨叫,赶紧跑过去检查他的伤势。他眼神十分紧张,用袖口帮萧惊鸿擦去额头的冷汗,担心地问道:“鸿弟!你怎么样了?”
萧惊鸿吐出木簪,强忍着疼,努力挤出了一丝笑意:“小伤而已,不要紧。”
六月飞鹰:“我看看。”
六月飞鹰还是不放心,坚持要查看萧惊鸿的伤势。她有些紧张地把他推到一边,左手按着胸口,抬起右手指了指一旁那棵老槐树。她头皱成川字,声音虚弱无力,态度却十分倔强地对他说道:“不用了,只是皮外伤。扶我到那边,休息一下就好。”
再看飞镖发出的方向,蔺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绳索,站在一个光线较弱的角落,脸上发出阴冷的笑容。
那顶玄色轿子先是在空中旋转一圈,尔后从天降下,挡在六月飞鹰等人的面前,轿子里的人有一种强者身上难以掩盖的气势。
随后而来的是一顶紫色轿子和六顶黄色轿子。很显然,轿子的颜色代表着他们各自的身份。还梦城是以玄为尊,下面依次是紫、蓝、绿、红、橙、黄、白。
珠帘帷帐,在轿门前轻轻摇曳。
蔺芜看着来人,喜出望外,涕泪交加,立即双膝下跪,给玄色轿子里的人磕头行礼。
“义父,众位兄弟,你们终于来了!快救救我,救救我啊——”
珠帘帷帐一阵摆动,从玄色轿子里面吹来一阵冷厉的掌风,蔺芜脸上原本欣喜的表情马上变成惊惧,整个人连滚带爬后退三尺远。他被狠扇了一巴掌,脸上多了一道鲜艳的红色巴掌印。
玄色轿子里面的人怒斥道:“丢人现眼的废物。你之卑鄙,实在令我蒙羞。”
看样子,玄色里面的就是城主蔺秋城,紫色的是大少主蔺蘅,余下六顶是蔺秋城的其余六个义子。
见萧惊鸿面容扭曲,一脸痛苦,六月飞鹰心疼不已。他性子倔强,知道拗不过,便扶他坐到一旁的老槐树下。
萧惊鸿想起离开镜华仙山时,烟儿所赠的那瓶神仙止血散。便往怀里掏出一个红色药瓶,用牙咬开瓶盖,对着伤口处洒了一些药粉末。多亏有这瓶随身携带的神仙止血散及时止住了血,不然她非得失血疼晕过去不可。
六月飞鹰起身对着玄色轿子里坐着的人拱手抱拳施了一礼,他强压心中怒气,暂且隐忍不发,态度冷然:“想必轿子里面这位,就是蔺城主。晚辈六月飞鹰,见过蔺前辈。”
玄色轿子里面的人:“六月飞鹰,还有你,你们两人擅闯还梦城,按我还梦城律法,杀无赦!如今又抓走我儿蔺芜,你该作何解释?”
六月飞鹰解释道:“蔺前辈,晚辈前来还梦城实属无奈之举,其实是为了查出此前心月楼楼主之女嫁妆被劫一案的凶手和嫁妆的下落。这趟镖是从我飞鹰镖局手中被劫,我飞鹰镖局十三名弟兄被害,镖局多年来苦心经营攒下的信誉毁于一旦。晚辈既要给委托人一个交代,更要为死去的弟兄讨回公道,望前辈谅解。”
蔺秋城:“那又与我儿蔺芜有何关?”
六月飞鹰:“方才二少主已向我亲口承认,整件事情是他预谋而为。在案发现场,也发现他所遗留的凶器,一根绿色琴弦。城主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城北胡锻铁匠铺证实,蔺芜是否在四日前找他修补琴弦,而蔺芜琴上断掉的正是这根武弦,前辈请看。”
六月飞鹰向前轻举一掌,掌劲带着绿色琴弦飞进玄色轿子,蔺秋城伸手接过。那把红琴寒江孤影,是蔺秋城在蔺芜弱冠之年送给他的礼物,那根绿弦也是蔺秋城特意叫人安上去的,是希望他凡事平心静气,不可浮躁,又如何不认得。
蔺秋城瞥了一眼跪在面前的蔺芜,语气冰冷到极点,令人不寒而栗:是吗?芜儿。
蔺芜放下捂脸的手,失声痛哭,爬过去双手抚着玄色轿子的轿竿求饶道:“义父,我知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蔺芜跪地连续磕了十几个响头,磕到额头破皮流血,玄色轿子中的人仍然无动于衷。
场面一度沉默。
安静到快令人窒息,其他几位坐在轿子里的人都不敢轻易出声,全都围观看戏,心里各有各的算盘。
反而是紫色轿子里的人率先掀开珠帘走了出来,用手扶住蔺芜即将磕下的额头。
蔺蘅对着蔺芜冷笑,以惯用的那套虚情假意的话语激怒他:“二弟呀,你怎么会如此糊涂!你若是钱不够用,跟大哥说一声就是,大哥定会借你,何苦铤而走险,犯下此等大错,连累咱们义父?你说说你,平日里好色顽劣也就算了,义父对你格外宠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你竟贪财惹祸上身,连心月楼楼主委托的镖都敢劫,还杀了飞鹰镖局的镖师,这不是存心以一己之力让心月楼、快雪帮与我们还梦城为敌吗?”
其实那根武弦原本掉在一个泥坑里,雨后几乎被埋了进去。是他命手下把它放在一个找得到却又不会显得太刻意的草丛里,待人发现。
他大婚之日当天,在观梦街一眼就认出六月飞鹰,而后他一接新娘回府,便将此事告诉了义父蔺秋城。六月飞鹰龙章凤姿,即便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也难掩其冰魂雪魄的气质。
要不是他出面告诉追在萧惊鸿后面的护院、巡逻士兵等人,劫走二弟的歹徒往另一条岔路逃走了,故意给出错误的引导,这蠢材怎会没人解救?要不是他出手解开蔺芜的绳索,这蠢材怎有机会犯错?
个性冲动的蔺芜果然一激就中计,他厌恶地拍开蔺蘅的手,狠狠揪住蔺蘅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冲蔺蘅怒吼道:“你不必在这装模作样,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为何这样做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都是你这个虚伪小人害的!我恨不得你去死!”
玄色轿子里传来一阵怒斥。
蔺秋城:“畜生!”
言毕,蔺秋城将手一挥,那根绿色琴弦如灵蛇脱手飞出,紧紧缠绕上了蔺芜的脖子,任他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蔺芜面容极度扭曲,不一会儿就被那根绿色琴弦给活活勒死。谁会想到,他最终死在自己用来杀人的琴弦之下。
萧惊鸿看着地上那具尸体,想到那句话,害人者终害己。
珠帘帷幔被风吹开一半,萧惊鸿隐隐约约看见里面端坐的人影,一袭玄色衣袍,背着一把乌木云纹琴,露出的半边脸冷峻刚毅,表情严肃,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神秘。
蔺蘅坐回到自己的紫色轿子里,对着地上的那句尸体冷笑,一脸得意。这蠢材到死也想不到,嫁妆被劫一案事实上是自己和楼心月一手策划,让安插在他身边多年的耳目琅琅怂恿他这么做,诱他入局的。
楼心月不满意卓家堡少堡主和女儿楼灵犀的婚事,想将女儿嫁给重明皇朝皇帝凤筹为妃,与重明皇朝结为亲家,又碍于卓堡主的面子不好拒绝,就亲自做了个局。尽管楼灵犀与卓忆寒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但卓家堡的势力远不如重明皇朝。
只是楼心月没想到自家夫人会因此心疾发作身亡,女儿终日以泪洗面,如今后悔也已无用,而自己正好借此机会除掉这蠢材,为当上还梦城少城主之路扫除障碍。
这个秘密,除了自己和楼心月,不会再有人知晓。因为,他已经派人去把侍女琅琅给解决掉。
蔺秋城摇头叹息道:“若不是我念及曾经与义兄的交情,对他一再纵容,也不至于酿成今日之祸。六月飞鹰,此番是我还梦城理亏在先,你们两人擅自闯入还梦城这件事情就此抵消,不再追究。”
六月飞鹰:“谢蔺前辈,告辞。”
蔺秋城:“昨夜我为你们两人编织的那个共同的梦境,让你们侥幸逃脱。下次再敢擅自闯入还梦城,恐怕就没那么好运。不想死的话,就赶快离开这里!”
话语一落,轿子里的人运掌发力,催动轿子。八顶轿子一齐腾空飞起,往还梦城府的方向飞去,迅速消失在眼前。
直到他们全都走后,萧惊鸿都没看清楚,蔺秋城究竟长什么样。只知道那股天生的王者气势,令人心生畏惧。
六月飞鹰闻言,意味深长地向萧惊鸿望去。
共同的梦境?如果他们做的是同一个梦,那梦中的冷元子,是鸿弟?难怪他醒来后神色有异。
当务之急,是前往没有之一客栈给萧惊鸿疗伤,然后找回嫁妆,通知快雪帮的弟子到还梦城外接应,让众人把嫁妆护送回心月楼,给心月楼楼主一个交代。
六月飞鹰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号弹,向城门口方向发出,然后他一把将萧惊鸿背起,往没有之一客栈的方向走去。
萧惊鸿边挣扎边说:“喂,大哥,我伤的不是腿。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六月飞鹰:“鸿弟,你现在很虚弱,莫要再逞强。你若是再挣扎,我就抱着你走了。试想一下,一个大男人抱着另一个大男人走在大街上,会引来什么样的目光?”
六月飞鹰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说话总是能令人感觉如沐春风。他为什么总能这么温柔?他方才是因为自己而生气吗?他与蔺秋城交手时发怒的样子,很像草原上翱翔的飞鹰,霸气凶悍。
萧惊鸿不愿向人展示软弱的一面,本想坚持自己走。一听此言,两害相权取其轻,于是放弃了挣扎,再也不敢乱动。呆呆望着六月飞鹰背后雪白的衣裳,被自己的鲜血染红。
萧惊鸿:“抱歉,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六月飞鹰听了反而有些不悦,觉得结拜兄弟这么说是拿自己当外人:“你我是结拜兄弟,也是为我而受伤。说如此见外的话,是希望我自责?”
萧惊鸿连忙解释:“不是。”她开始转移话题:“大哥方才生气的模样,和平时的你很不一样。”
六月飞鹰饶有兴趣地问道:“哦?那平时的我是怎样的?”
萧惊鸿思索了一下,认真答道:“温文恭谦,风度翩翩。”
六月飞鹰继续追问:“那方才的我又是怎样的?”
萧惊鸿:“霸道果断。”
六月飞鹰闻言唇角勾勒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好像听到什么值得令人高兴的事。
六月飞鹰:“惊鸿,你这是开始欣赏我了吗?”
萧惊鸿没料他会突然喊自己的名字,之前一直都叫“萧兄弟”、“鸿弟”,他这么冷不丁地问出这么一句,令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萧惊鸿轻声地问道:“你刚刚,喊我什么?”
六月飞鹰:“惊鸿。”
六月飞鹰的声音清脆如玉,萧惊鸿听见他喊自己名字的时候,不知道怎地,心中如有石子投水,激荡起一片水花来。
已经很久很久无人唤她惊鸿了。
萧惊鸿小声地说:“你,可否再喊一遍?”
六月飞鹰虽然不解,还是顺着萧惊鸿的意思。
六月飞鹰:“惊鸿。”他转过头来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萧惊鸿急忙否认:“没事……”捂了捂胸口,伤口疼得她低声叫了出来:“啊——”
听到一声低沉的痛苦呻吟,六月飞鹰连忙转头一看,背后之人趴睡在自己的肩膀上,嘴唇苍白。原来是疼晕了过去,六月飞鹰急忙加快脚步,往没有之一客栈的方向赶去。
结语:萧惊鸿所受的伤是否严重?一向好脾气的六月飞鹰为了萧惊鸿冲冠一怒,两人接下来又将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呢?还梦城城主蔺秋城果真会放过他们吗?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