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塔娜和塔尕就被玉答应赶了出来。
她很多时候更喜欢独处,不喜欢有旁人在打扰到她的事。
她离开科尔沁的时候,没有选那些从小就学习汉语满语的婢女,而是选了塔娜和塔尕。
她知道,只有她们两和紫禁城的环境格格不入,才能完全依附自己,完全地忠诚于自己。
在她初入宫之时,对后宫之中的情况都还不了解。
只是听带领管教她们的嬷嬷说,宫中最得圣宠的是勤嫔娘娘,绝对不可冲撞。
其次是身怀龙胎的宜嫔娘娘,那也是位娇客。
这二位娘娘,都是刚刚晋封不久的。
宫里地位最高的贵妃娘娘,倒像是皇上摆在后宫里的一尊菩萨,用来镇着这个偌大的后宫。
皇上已经有宠妃了,还宠到人尽皆知、人神共愤的地步。
她一心想得宠,便另辟蹊径,在春节往乾清宫拜见之时,丢下了自己的一条狼牙脚链。
放眼皇上的后宫女子,都是端庄淑女。一个定常在妖娆风骚,一个宜嫔泼辣大胆。
那也是乔饰罢了。
她选择让皇上看到她野性的一面,那才是天生天养的与众不同。
是的,她成功吸引了皇上的注意力。
可皇上召见她的时候,眼神里没有欲望,只有淡淡的警惕。
所以她没有承认那颗狼牙是她的,就假装这一切没有发生过。
皇上不喜欢这招,她可以换一招。
她借着自己的姓氏讨好太后,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皇上迟早要召幸她。
只要皇上召幸,她就有办法,用她的媚术,得到皇上的欢心。
可皇上并没有。
而后三月出巡,皇上整整离开了三个月,在这三个月里,她一直忍受着宜嫔的刻薄。
有时无缘无故就叫她去说话,让她行着礼,半天不让起身。
有时深更半夜要她过去伺候,她从床上起来急着穿衣裳过去,还要被责骂是怠慢。
有时就直接逼她喝滚烫的热茶,或是叫她背诵什么女则女训。
她所做的这一切,并不能使玉答应感到害怕或是敬畏。
宜嫔所做的一切让她感到熟悉,和她在科尔沁的那个嫡母和嫡姐一样。
她的姐姐汉名叫做灵珠,人如其名,是父亲扎台和大夫人的掌上明珠。
她的亲生母亲是女奴,和灵珠这种大夫人所生的姐姐,是天渊之别。
所以灵珠欺负她,打骂她,称她为“贱种生的小贱种”。
蒙古对于孩子母亲的贵贱是很在意的,有些从大清朝嫁过去和亲的公主,哪怕和亲的对象是个已经娶了妻子的首领。
公主所生的孩子还是尊贵的,甚至比正妻的孩子还尊贵。
而她的母亲,却是最最低贱的女奴,从伊犁逃亡而来,父母俱无。
女奴的女儿,从小就活得像个女奴一样。
她的母亲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连生个争气儿子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大夫人一碗红花断绝了生育的可能。
她们两相依为命,被大夫人放逐到,离父亲的住处很远的帐篷里。
衣食的供应都是不足的,每日还要喂马劈柴,来换取些微的粮食。
小小的灵玉被饿得骨瘦如柴,只剩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大夫人给的马匹是不能杀了来吃的,如果吃了,大夫人就会有理由杀了她的母亲。
她看着健壮的马儿,咽了一口口水,问自己的母亲,“灵玉好饿,灵玉会死吗?”
她的母亲流下了眼泪。
那天夜里,她在北风呼啸中蜷着身子,隐隐约约听见什么动静,便睁开了眼。
而后她看见了自己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在帐篷的一角,一个黑胖粗壮的赤身男人,把她同样赤裸的母亲,压在地上的稻草上。
她的母亲没有挣扎,而是发出像摇篮曲一样的婉转轻哼,让那个男人高兴得直喊。
“小声些,我的女儿还在睡觉。”
她的母亲压低了声音,又道:“你答应给我的一头绵羊,可千万不能赖账。”
那男人嘿嘿一笑,“放心吧,下回我再来,给你两头绵羊……”
她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什么,意识到属于她们母女两人的,生存之法。
后来,十三岁的她第一次用母亲的方法换回了一头绵羊,她的母亲却给了她一巴掌。
然后她的母亲哭了,打来热水给她洗了一个澡。
那天晚上的晚餐,有热腾腾的胡辣羊肉汤。
“有些事一旦开了这个头,就再也无法收手了。”
那夜的胡辣羊肉汤,她的母亲,一筷子也没碰。
直到科尔沁的首领传出来消息,要在博尔济吉特氏中挑选适龄的女子送往紫禁城,成为皇上的妃嫔。
那一夜,她爬上了她的亲生父亲扎台的床。
而喝的烂醉的扎台以为她是个风骚的女奴,主动来勾引他,便放心笑纳了。
第二日才知道,眼前这个风骚的女奴,是她的亲生女儿。
那一天,她和自己的母亲搬回到了父亲的大帐来。
她威胁自己的父亲,如果不把她送到紫禁城,她就会把事情告诉所有人。
那时她的嫡姐灵珠,已经是定下来的送往紫禁城的秀女人选。扎台为了灵珠的前程,甚至想杀了她。
可他晚了一步。
灵玉杀死了灵珠。
她终于报了自己和母亲多年来的大仇,让大夫人亲眼看见自己最珍爱的女儿,死在她的面前。
扎台没有办法,他只有这两个女儿,与其把这珍贵的名额让给其他家,还不如就让灵玉去。
以灵玉的媚术,说不定真的能得到皇上的宠爱,成为宠妃。
扎台默认了用灵玉代替灵珠的方法,对外宣称灵珠抱病不能见人。
大夫人几乎陷入了疯癫的状态,她不明白扎台是吃了什么迷魂药,不但不为灵珠报仇,还让灵玉这个小贱种代替灵珠!
她成功地进入到紫禁城之中,受太后的姓氏荫蔽,被封为答应。
那个叫海宏的太医,同样是她的绵羊。
宜嫔隔三差五就把她叫到正殿去说话,对她耍威风。
也幸亏如此,她才有机会发现,宜嫔产后迅速恢复了身姿的秘密。
那秘密来自古老的秘方,传说中能做掌上舞的赵飞燕,她使用过的香肌丸。
什么香肌丸,说白了,还是靠里头最重的一味麝香罢了。
既然是宜嫔的母家敬献的,应当知道这麝香一物,用久了是会影响女子生育的。
既然宜嫔自寻死路,她不介意帮她一把……
那日宜嫔抓红了她的手,她便借机在宜嫔的保胎太医离开永寿宫之时,把他请到东偏殿来替自己诊脉。
那只柔弱无骨的皓腕在海宏面前一转,他的眸中露出了精光。
她看男人是一向很准的,这海宏分明就是一个不怀好意、目光短浅又胆小怕事的人。
这样的男子,不过是一头唾手可得的绵羊,毫无挑战性。
那日她的寝室房门紧闭,屋中只留着塔娜和塔尕两个宫女伺候。
在海宏看完她手腕上的伤口之后,替她上了一些金疮药,她便笑意连连地道谢。
“海太医,我近日心口也闷得慌,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呢?”
她的一颦一笑,媚眼如丝,看得海宏发愣。
“玉答应的脉象,并未现实胸闷之症。恐怕是心绪不宁,或者睡姿不对压着了,也未可知。”
“压着了?”
玉答应媚笑着看他,一手覆上自己的胸口。
她隔着衣裳在一对玉峰之上,轻轻抚弄揉捏。
“是说这里压着了吗?”
海宏咽了一口唾沫。
她仿佛没看见似的,又道:“睡姿不对?太医过来教教我,应该怎么睡才对呢……”
海宏被她扯着衣带,拉进了那张挂着香帐的绣床之中。
屋里的塔娜和塔尕听着床帐之中的动静,面不改色。
塔娜取下了墙上挂的马头琴,轻轻抚奏起来,掩过那二人交欢的喘息之声。
谁能想到,在这后宫之中,青天白日之下,玉答应敢做出这等事情呢?
没有人想得到,也没人敢想。
在胆量这件事上,后宫的所有女子,早就输给她了。
一个和嫔妃有苟且关系的太医,他怎么敢据实招供呢?
招认他自己学艺不精,弄错了药量,这是最好的选择。
一旦把她玉答应扯进来,那可就是秽乱后宫的大罪,是要满门抄斩的……
海宏这蠢东西,差点在勤嫔和惠妃审问之时露了馅。
幸好她早就安排了小瑞子在大殿之上,适时提点了他。
是招供轻罪,还是重罪,海宏再蠢也不会蠢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