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过了两三天，乾清宫后殿摆放了两张书案，整整齐齐地放在皇上御案的旁边。
皇上的御案在正中间，另外两张书案则放在左边，破坏了左右对称的格局。
陈灵心抱着皇上赏赐的文房四宝，观察了一下两张书案。
靠近皇上御案的那张比较大，也比较高，最边上的那张比较小，也比较矮。
显然，那个高的是给她的，因为四阿哥还小。
陈灵心把东西放在中间那张书案上，然后坐下等皇上从南书房回来。
皇上是个干练的人，前几天说让她和四阿哥一起学字，今天就要正式开始了。
这是他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很果断。
国家的领导人应该具备敏锐的判断力和果断的决策能力。
陈灵心想到这里，就看到皇上大步走进来，他笑得很得意。
肯定是南书房有好消息了。
几天前，皇上提到要铲除藩王的事情，说到了关键时刻。
果然，皇上对她说：“吴世埔自缢，昆明降了。
朕的心腹大患，算是彻底解决了！” “恭喜皇上。”被皇上的情绪感染，陈灵心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地说：“那今天给我少写点字吧。” “还没开始就想偷懒。”皇上不满地皱眉，用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
“第一个字，你写勤谨的勤字吧。” 陈灵心一听到这个字就像猴子被紧箍咒所束缚，放下了他的胳膊。
“万岁爷，四阿哥来了，在外边请见呢。”李德全突然进来禀告。
“让他进来。”
皇上牵着她的手走到她书案前，让她坐下。
自己坐到了御案之后，拿起了一本折子看起来。
平定三番之事是皇上近年的心腹大患，如今彻底解决，暂时应该没什么大事了。
不一会儿，李德全领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进来。
四阿哥严肃地跪下，声称给皇上请安。
皇上看了一眼陈灵心，四阿哥也看了一眼陈灵心。
陈灵心低头看书案，皇上咳嗽了一声。
“起来吧。”
皇上对四阿哥说，“这是你陈额娘。”
四阿哥连忙跪下，又行了个大礼。
“给陈额娘请安。”
陈灵心听到了四阿哥重重地跪下的声音，心中为他默哀。
“快起来。”
她真想站起来去把四阿哥扶起，但皇上的眼神阻止了她。
皇上说：“你年岁不小了，朕在你这个年纪时，已经会写上千字了。
你的哥哥们也已经开始学习了，朕为你年幼，决定亲自教你。”
四阿哥惊讶地看着皇上，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皇上对二哥最疼爱，因为二哥是先皇和皇后留下的嫡子。
这是四阿哥无意中听到奴才们说的，他相信这个话是真的。
因为佟额娘也更偏爱二哥，对他却是淡淡的。
二哥明明已经搬到阿哥那里，佟额娘还常常派人去送东西。
他就住在承乾宫，佟额娘也不经常见他。
他刚听说自己还有一个亲生的娘亲时，高兴坏了。
原来佟额娘不是他真正的娘亲，所以对他不疼爱。
他想去找自己的亲生娘亲，相信亲生娘亲一定会对他亲切。
只是年幼的他每次偷偷跑去永和宫，都只会被赶出来。
为了避嫌，德嫔甚至不派人送他回承乾宫，让他自己回去。
有时候他跑累了，在树底下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有时候已经被宫人抱到床上，也有时候，好像连宫人都忘了他的存在。
没有人来抱他，他就在树下一直待到天黑。
那种被全世界遗忘和抛弃的感觉，在他年幼的心里留下了刺。
可是今天，皇上召唤了他，还要给他教书，让他在乾清宫学习写字。
他眼中的皇上，一直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敬畏皇上，也崇拜皇上。
那个天天当皇帝的人，今天真的要当他的父亲了。
皇上放下折子，走到陈灵心和四阿哥的两张书桌中间，示意他们把文房四宝摆好。
陈灵心明明已经摆好了。
但是皇上既然这样说了，那肯定是没摆好。
她不知道哪里摆错了，于是看向四阿哥。
四阿哥也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案子上的文房四宝，一脸茫然。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会儿。
“嗯？”皇上催促地发出声音。
两人转开目光，开始摆弄文房四宝。
文房四宝并不只是笔墨纸砚，还有一个青花小翁形状的笔洗，里面有清水。
再加上两方长形的镇纸和一方山形的笔架。
陈灵心没有写过毛笔字，四阿哥也刚开始学，他们凭直觉来摆放东西。
陈灵心自认比四阿哥强一些。
没吃过猪肉，总会见过猪跑吧？
“笔洗放左边。
宣纸一次只铺一张，怎么一叠都放在面前？”陈灵心指责道。
皇上先看了陈灵心的书案，用折扇敲了她的后脑勺。
陈灵心吐了吐舌头，看向四阿哥。
四阿哥把纸叠整齐放在书案的一角，自己面前只放了一张。
皇上走到他身后，检查了一下他的摆放，没有说什么，然后回到两人之间的位置。
“先开笔，在笔洗里泡软毛笔。”皇上吩咐道。
陈灵心和四阿哥听从指示，然后皇上又说：“字要写正，首先要坐正。”
她急忙挺胸抬头，而四阿哥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努力让自己坐直。
皇上接下来教他们握笔的姿势。
拇指和食指捏笔，中指要往内勾，无名指和小指往外伸。
陈灵心的右手仿佛变成了煮熟的鸡爪子，不再感觉自己能控制它。
偷偷看了一眼四阿哥，他握笔的姿势看起来很标准。
由于过于认真，额上已经渗出了汗水。
皇上用折扇轻轻敲了一下陈灵心的后脑勺，没有说太多话。
她收回视线，专心调整握笔的姿势。
为什么皇上会用折扇当教鞭呢？还打她！她明明是来给未来皇上当陪练的，他为什么一直盯着她而不是四阿哥呢？皇上给他们每人一本字帖。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她不懂的字！这些字好像是秦汉时期的小篆，为什么皇上给他们这样的字帖呢？陈灵心好奇地举手提问。
四阿哥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他也想问同样的问题，但不敢说。
陈额娘却毫不畏惧地说出来，看来她一点都不怕皇上。
她解释道：“你们刚开始学写，应该练习常用的文字，练不出笔锋来。
小篆正是适合你们初学练习的字体，过几个月再看你们的进展再换字帖。”要练几个月，还要换字帖……陈灵心有些沮丧。
她赶紧答道：“是，皇上。
我会努力练习的。”四阿哥鼓着腮帮子，认真地模样，让人又爱又心疼。
陈灵心趁机挪动椅子，凑过去摸了摸他的脸。
四阿哥想躲开她的手，但又顾忌皇上在场，只能暗中瞪她一眼。
嘿，还不服气？陈灵心本来只是想鼓励他，结果被他这样瞪着，激起了她的兴致，她干脆拧了拧他的脸。
手感真好。
她转向皇上说：“皇上，您也来摸摸，四阿哥的小脸真可爱。”皇上早就看见四阿哥瞪着陈灵心，只是没有说出来。
她居然还想拉他一起捏四阿哥的脸。
皇上不能在儿子面前做出这种失态的事情。
他在折子上批了两个字，然后拿起了另一本折子。
被丢的那本是拍马屁的请安折子。
陈灵心对乾清宫了解很多，她判断得很准。
“你喜欢摸，怎么知道四阿哥喜不喜欢被你摸？”
皇上看折子时问陈灵心，不经意地。
因为四阿哥不喜欢，陈灵心才要拉皇上下水。
四阿哥知道陈额娘得宠着，他不能当着皇上的面说不喜欢。
但真的很痛。
四阿哥苦着脸不真诚地说：“儿臣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