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将整个贝克威尔山谷照得明晃晃的,驱走山谷中冬天的几丝寒意。与往日的热闹不同,山谷显得静悄悄的。营地里没有了人们来回走动的身影,西山脚下炼铁炉上曾经持续不停的黑烟失去踪影,营地中心有节奏的铁锤敲打声也不再响起,整个山谷,除了偶尔的鸟鸣,听不到任何声音。
营地里铁匠铺后面的库房边上有三个铁笼,两个空着,中间那个关着一个身着板甲的圣战士。他颓废地斜靠在铁笼的后壁上,一腿伸直,一腿蜷曲着,双目无神没有焦点地看着眼前不知道什么东西。
他注意到了营地里这些逃奴,这些异教徒套上了他们的驮牛和古鲁兽走出了营地。然而他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要离开多久。那个嗓门特别大的夏族异教徒扔进来一包食物,和一个大水罐子。在一阵催促声中,他甚至连铁门都忘记锁好就离开了。
不过圣战士没敢从铁笼中出来。他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其他人留在营地里。他想拿点东西吃,伸手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右手已被砍断,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让他忍不住“咝”地深抽一口冷气。他的手被那个该死的异教徒,那个仇格的黑暗使者砍断了。他牙齿紧咬,发出咯咯地声音。如果让他抓住这些逃奴,他一定让他们百倍还回来。
他用左手撑了一下身子,好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儿。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中,阳光照进铁笼,洒在他的身上。身上的板甲开始被晒得发烫,他想把身上的板甲脱下来,但失去了右手使这一本来简单的事却成了无法完成的任务。
他左手扯了好久,也没能把板甲脱下来。一阵折腾,让他的右手更是痛得无法忍受。他不得不放弃努力,绝望地靠在笼壁上,大口喘着气。
这个圣战士队长名叫林卫神。他父母给他取这个名字,希望他能够笃信神教,同时能够护卫神教,与一切异教徒和黑暗势力斗争。而他一直也是这样做的。
他的父母只是神圣帝国的普通居民,但是他们都非常虔诚地信仰奥克兰教,对于神在人世间的化身,他们伟大的教皇充满了感激,是他们的教皇解救了人们的苦难,使神圣帝国能够战胜邪恶的异教国家,从而使人们幸福地生活在这片乐土。
林卫神从小就受到奥克兰神教的教育,因此对教义很熟悉。在他的邻居,薛远图的举荐下,他加入了神圣帝国的军队,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神选仆役。几年下来,靠着他自己的努力 和薛远图的帮助,他升任神战士小队长。
半年前,薛远图命令他来抓捕几个从神圣重生之地逃出来的奴隶。他带着自己的小队赶到了这里。本以为就是几个奴隶,一个神圣军小队来抓他们完全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没想到自己整个小队竟然全军覆没,而他本人也被这些异教徒,这些逃奴给俘虏了!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的前途就此全毁了。在神圣帝国,被敌人俘虏而没有战死,也没有自杀,那就是对神的背叛。
他想过要自杀,但是一直下不去手。一方面对死亡的恐惧是人的本能,虽然他信仰奥兰神教,也一样对死亡充满了恐惧。另一方面,他寄希望于他的顶头上司薛远图。薛远图一直带着他,提拔他。薛远图是他的发小,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而且他的父母以前对薛远图也颇有些照顾。恩情说不上,但是交情确实不错。也正是薛远图举荐他成了神选仆役,不久又将他提升为神选侍从以至于圣战士,成了神圣军的正规士兵,算是加入了教会,有了教籍。这可是他们邻居梦寐以求的结果。薛远图在巴斯特战争中积功升为中队长,他也水涨船高,在薛远图的中队升为小队长。
薛远图一直都很照顾他。他希望薛远图这一次也依然能够帮到他。所以他没有选择自杀,而是一直寻找逃走的机会。
不幸的是,他的手被这些该死的逃奴砍断了,他几乎对于逃回去已经不抱希望。
逃奴一行人的匆忙离开,给了他机会。他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个高个子夏族人离开,不久,他们一群人离开营地向北而去。他心下狂喜,是不是终于有机会逃回去了?!
不过,他生怕这是一个陷阱。在敌人离开后,一直不敢离开铁笼。他在笼子里忐忑地等了半天,营地里一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他这才敢肯定这些叛奴,这些异教徒,这些黑暗使者的化身,这些黑暗之神从黑暗深渊释放出来的引诱者,可能真的都离开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铁笼子里爬出来,在营地里悄悄地四处看了看,确实没有一个人影。他狂喜地向营地外跑去。
他能逃回去了!
他向南拼命地跑,跑出很远一段距离之后,才想起来没有带一些干粮出来,甚是后悔。然而营地里虽然已经没有了敌人,他还是不敢回去拿那些干粮。万一他们又回来了呢?他不愿意冒任何被再抓回去的风险,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远离这里,饿几顿,他熬得下来。
从叛奴营地向北,到斯塔克城只需要一天多的时间。林卫神虽然右手断了,好在那些异教徒给他处理了伤口,没有因而丧命。他除了没有自由之外,也没有受到任何虐待。所以现在除了断手处仍然很痛,他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一些。他坚强地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回到斯塔克城。
斯塔克城门值勤的士兵有认识他的,看到他断了一条胳膊,感觉很奇怪,不过跟他不是很熟,没有多问。他一路回到自己的营房,急着去见薛远图。虽然已经被俘了大半年,对于城中的一草一木,他依然是那么熟悉。当接近自己军队的营地时,他的心情变得更急切起来,尽管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仍不禁跑了起来。
当他冲进大营时,激动的心情像是被泼了一大盆凉水,瞬间冷却了下来。眼前的营房中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