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梨见云九鸢有意将他留下,便没有坚持去扶云贞晼。
看着人安稳地坐下了,妹妹也回了房间,云九鸢才默默地松了口气。
“香荀,我们现在得马上就出发,去乱葬岗找爹爹他们的尸骨,我一刻都等不了了。”
“小姐, 那包袱我们不拿了吗?”
“不拿了,沈舒梨现在盯我盯得太紧了,九鸢姐姐刚刚好不容易帮我争取了一晚上的时间,我们得快去快回,不能让他发现了。”
“那小姐我们快走吧。”
“走。”
香荀作为府里的老人,对府里巡查的时间和怎样走到后门而不被人发现是最了解的。
云贞晼打开后门的一瞬间,商时序就站在门外。
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在这儿?”
“哦,我只是刚巧路过。”商时序其实从那日起每天都来,但他也没想到云贞晼会真的突然从这扇门里出来。
从前他是最期待着这一刻的,但现在他见到云贞晼反而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非常地尴尬,香荀却在一边看着干着急,还要担心他们会不会被人发现。
“小姐,我们快走吧。”
“你们这么晚是要去哪儿?”
云贞晼是被香荀拉着走的,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商时序,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就向街上跑去了。只留下商时序一人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这个时辰已经快要宵禁了,所以街上的行人已经越来越少了,云贞晼特地找了一条最僻静的小路绕到郊外的乱葬岗去。
可是这已经过去十多年了,纵然尸骨再多,在这夜黑风高的时候,尸骨堆成山的乱葬岗想要找到爹爹他们也犹如大海捞针。
就在云贞晼着急地一筹莫展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当真以为你能找到?”
“你是谁?”云贞晼警惕地回个头。
黑暗中有个身影靠在一棵大树上,可是实在是太黑了,云贞晼根本就看不清。这声音不是沈舒梨也不是云洪的,那到底还有谁会知道尸骨在乱葬岗这件事情。
突然,一个名字出现在了脑海里。
“你是暗夜?”
那个黑暗中的人并没有说话。
云贞晼继续试探着,“你不说那就是默认了。”
换来的依旧是沉默。
就这样三人僵持在原地许久,那个黑暗中的身影终于开口说话了。
“穆府当年的尸骨就在这乱葬岗的东北角,但我劝你现在不要轻易去查看。”
这话倒是让云贞晼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但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身份,这个黑暗中的人好像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穆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承认,今日你在相爷的书房外偷听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了眼里。他们刚说到尸骨位置的时候,你就激动地跑开了,我今晚特地在此等候,就赌你定会来。”
“我今天只是想听他们在说什么,这沈舒梨既然将穆府老宅送给了我,那我总得将这宅子从前的主人安顿好吧。”
“你不必说那么多掩饰你的心虚,我知道你就是穆花烟。”
云贞晼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好在天黑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脸上的表情。
那人也并没有想要等云贞晼回话的意思,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说,“你不必回答我,只要听我说就行。我之所以不让你现在去查看他们的尸骨是因为当年我在替你家人收尸的时候在他们所有人的身上都撒上了一种叫骨凌粉的东西,那东西还是你父亲在你们穆家出事前一个月给我的,他好像已经预料到将来穆府会出事。”
原来暗夜就是爹爹当年安排好的另外一个人,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那我爹爹当年给你东西的时候有跟你说什么吗,还有你为什么就知道我是穆花烟?”
“你父亲跟我说一旦出事之后让我一定要找机会帮他们收尸,撒上这骨凌粉,好让尸身不腐,等将来找到你之后告诉你,接下来你需要做什么你知道的,只是在你确定事情可以完成之前万不可打开棺椁的盖子,否则空气一旦进入,三日之后尸身便会化为齑粉,再难转圜。”
“你是怎么会答应帮我父亲做这些事情的?你不是云洪的心腹吗?”
“其实我小的时候是你父亲的一饭之恩救了我,虽然后来我跟随了相爷,但这救命之恩我一直想着要报答的。虽然我是冒着随时有可能被相爷发现的风险将尸首全部处理好了,但现在总算是圆满完成了你父亲的嘱托,以后的事情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只是我要提醒你,相爷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其实很早就已经发现了你的身份,今后你行事定要万分仔细小心。”
说完,暗夜就伸出手指了指东北角。
云贞晼朝着暗夜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片漆黑,她很想过去,但她知道现在她还不能和他们见面,还不是时候,她用衣袖抹干了眼泪,暗暗发誓定要早日完成爹爹的嘱托,也要早日报仇雪恨。
等到云贞晼再回头想要向暗夜说声谢谢的时候人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走吧香荀。”
“回去了吗小姐。”
“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怕是九鸢姐姐也没有借口再拖住沈舒梨了,被他发现不好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回到相府的后门,亲手亲脚地打开门,再小心翼翼地绕开所有可能会出现人的地方,终于成功安全地回到了房间。
其实就在刚刚她们俩回到后门口的时候,商时序就站在不远处的拐角注视着她们俩,见云贞晼安全地回到了相府他才放心地离去。
关上门的香荀和云贞晼都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前来敲门的云九鸢差点没把她们俩刚放下的心给吓出来。
“谁啊?”云贞晼警惕地问。
“是我晼儿。”
一听是云九鸢的声音,两人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快开门香荀。”
云九鸢一踏进房门就赶紧将门关好,又很紧张小声地问云贞晼,“怎么样晼儿,你事情办完了吗?”
“我这不是刚回来你就敲门了嘛,差点没把我吓死。”
“还好还好,沈舒梨刚刚才离开,我就马上过来看看你。”
“对了姐姐,你是怎么知道我有事情要做的?”
“我的好妹妹,我可是你姐姐,晚膳的时候我看你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你心不在焉肯定有事情没有完成,这不你今天正好晕倒过嘛,我就顺势帮你找了个借口。”
“这回可多亏了你啦。”
云贞晼边说边坐下连续喝了三杯水。
“对了九鸢,我来找你还有两件事。”
“嗯,你说吧姐姐。”
云九鸢还是迟疑了片刻才开口,“这第一件就是你的母亲秋容,她现在算是在相府彻底失势了,我也在这相府里站稳了脚跟,我想知道…”
“你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报仇是吗?”
云九鸢毫不遮掩地点了点头。
“我呢现在是不会经常去看她的,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不能要她的性命,到了适当的时候我会帮你报仇的。”
听到云贞晼的回答云九鸢便不再开口说这个事情了。
“还有一件呢姐姐?”
“那自然就是你的婚期和秋猎的日期啦。”
“你们商量好了吗?”
“现在只定了秋猎,下个月初五。至于婚期等沈舒梨叫了他父亲过两日来府里一起商议,不着急。”
云贞晼只是抿着嘴点了点头。
“晼儿,我想问你,你怎么最近好像都不理商时序了,你难道真的准备和沈舒梨相携到老了吗?”
“姐姐,你和商时川能够相爱相伴就好啦,至于我,这辈子注定在感情这方面不会圆满了。”
云九鸢看着云贞晼脸上的笑怎么看都是苦涩的,虽然她不知道这个妹妹究竟有什么事瞒着她,但是她心里暗暗发誓,只要云贞晼需要她就会一直默默在背后守护着她,毕竟现在在她心里云贞晼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那好吧,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睡吧,明日沈舒梨一大早会来和我们商量你们秋猎的请帖和其他事项,有得累了。”
“嗯。”
第二日清早,沈舒梨连早膳都没用就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沈公子今日怎么来得如此早?”
自从拿了管家之权之后,云九鸢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洗漱了。
这不,她也才刚在后厨安排完今日的早午膳,人还没到前厅就已经听见丫鬟进来禀报说沈家公子来了。
云九鸢这才安排完匆忙赶过来。
“许是太兴奋了,天不亮我就醒了。”
云九鸢转头向站在边上的丫鬟小声地说了句,“让膳房去多准备一份早膳。”
“是,大小姐。”
“等一下,去叫二小姐起床,就说沈公子来了。”
“是。”
虽然当家时日尚短,但云九鸢已经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气势摆出来了。自从她西域回来重回相府以来,这个府里对她颇有微词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而云贞晼因为思绪颇乱,昨晚根本没有睡好,丫鬟到房门口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圆桌前呆呆地想事情了。
“小姐,大小姐让你赶紧去前厅,沈公子来了。”
“知道了。”
云贞晼努力睁大眼睛,整理了一下心情就往前厅去了。
“贞晼,你来啦。”
沈舒梨殷勤地上前去迎来。
“怎么了,你是一夜未眠吗,怎么看着精神这么差。”
“无碍,就是身体不适所以没睡好。”云贞晼脸上摆出一副敷衍的笑容。
其实昨日本来她已经对沈舒梨开始又有好感了,穆府老宅是她这么多年一直想去却始终没有勇气去也没有机会去的地方,就连亲人的尸首她都不能替他们收,只能每年忌日偷偷在房中祭拜,生怕暴露自己。
但昨日书房外偷听的那一番话,让她知道了当年灭门不是云洪一个人的主意,沈舒梨也参与在了其中,而且极大可能沈舒梨才是那个背后真正的凶手。她现在恨不得将他活寡了,但她还得继续演戏,继续忍耐,等功成之日,她会算上沈舒梨的命一起。
“要我帮你去找医师再来瞧瞧吗?”现在沈舒梨越是表现得关心她就越觉得恶心,厌恶。
“不用,我休息几日就好了。对了, 你今日这么早来就是来商量秋猎的事宜的吗?”
“对啊,下月初五也就不到半月的时间了,我们请帖还需要抓紧递出去,还有秋猎当日饮食,更衣等各种事情的需要的场地搭建和布置,总之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做。”
“可这些事我也不擅长啊。”
云九鸢看出了云贞晼的不情愿便马上搭话,“晼儿不必担心,这些事情交给我就行。”
云贞晼微笑着转过头朝着云九鸢点点头,“好。”
“沈公子,不如我现在就和你把要准备的事情分工了吧,这样早膳过后我们便可以开始分别准备起来了。”
“好,九鸢小姐但说无妨。”
“这秋猎宾客的名单就由我们相府出,如何?”
“那是自然。”
“好,这件事我会跟父亲确认好之后再将请帖发出去的。那秋猎所需要的马匹和各类临时房屋的搭建就由你们沈府来完成吧。”
“可以。”
“那就只剩下吃食和布置了,这方面我一介女流不说精通吧,也算是比较擅长,就由我们相府来吧。”
“九鸢姐姐真是思虑周全,那一切就劳烦九鸢姐姐了。”
“无妨,日后我和时川也是要成亲的,也算是给自己积累经验吧,再说了我就这一个妹妹,我不对她好对谁好啊。”
这边云九鸢和沈舒梨刚聊得差不多,云洪就来了。
云贞晼突然打起了精神,一直在观察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正当她看得出神时,香荀匆匆跑来打断了她的注意力。
“小姐,你快去看看夫人吧,她好像情况不太好。”香荀知道整个相府已经没有人会在意秋容的死活了,所以她用这个借口将云贞晼唤出来是最合适也是最不容易发现的。
云贞晼刚想转头骂香荀一直不长记性着急忙慌的,但看到香荀给她使的眼色时她突然将已经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