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村后山有一座水库,面积不大却很深,现今又恰逢汛期,水位比平时要高得多,离坝面不到一米,若再下场特大暴雨,估计村支书曾汉民就得带领全村老少背着沙包来防洪了。
好在这两天雨势减弱,到今天完全停住了,尽管阳光还没有露出来,但天上铅色的云层在渐渐地减少变淡,看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放晴。
村民们被雨水浸透了的心情也逐渐好转了起来,一个个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仰头瞅着渐渐放晴的天空,脸上露出轻松愉快的笑容,心想支书大人该召集他们到田间地头察看被暴雨冲毁的水沟和稻田,统计受灾情况,然后再往上报,到时就可以领到一笔不菲的救灾款了。
然而,迟迟不见支书大人露面,却远远地听到了警笛声。
很快,一辆警车从站在公路旁边闲聊的村民面前呼啸而过。
出什么事了?
那群村民一脸茫然,稍顿片刻,就开始发挥各自的想象猜测起来,一时间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能够令其他人信服。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的弯道闪出个人影来,一边冲着人群方向跑,一边高声嚷嚷:不好了,不好了,汉民哥出事啦,出事啦!
那群村民听到惊惶而又急切的叫喊声,不禁面面相觑,眼光满是惊诧和狐疑,不明白村支书出的是什么事,是大事还是小事。
跑来报信的不是别人,正是承包水库养鱼的曾汉书,他是村支书曾汉民的堂弟,来到乡亲们面前便放声痛哭,半天才吐出句:汉民哥掉水库里了。
啊!乡亲们惊呼了起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彼此相视,却一句话也挤不出来,只拿眼神不停地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天,人群中才发出女人的叫声,汉书老弟,快去找你嫂子说事儿,其他人都去水库上,曾书记出事了,我们哪能不去看看。
曾汉民点点头,一边抹眼泪,一边往村里跑去。
其他村民热烈响应村妇女主任的响应,一个个沿着湿漉漉的公路朝山后的水库跑去。
跑了将近二公里上坡路,他们才气喘吁吁来到了水库边。
这时,几名穿制服的民警看到一群村民来了,赶紧跑上前将他们截住,理由是保护现场。
村妇女主任瞧见水库里漂着具尸体,就知道曾支书已经遇难了,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哗地滚了出来,失去理智地质问民警为什么不下水捞曾书记,却干站在这儿阻拦乡亲们去看曾书记。
乡亲们听妇女主任这么一说,就一个个义愤填膺地声讨起派出所民警来,似乎在化痛苦为力量,为不幸遇害的支书讨公道。
为了不激化矛盾,派出所吴所长只能忍气吞声,态度尽量温和地向村民们做解释,再三强调不是他们不愿意去打捞曾支书的遗体,而是按规定必须由办案人员来负责,他们能做的就是保护现场。
村妇女主任觉悟还是挺高的,听吴所长这么一解释也就冷静了下来,接着又劝乡亲们不要再为难派出所民警了。
乡亲们听妇女主任这么一说,也就不再闹了,只把眼光移向水库里那具随波起伏的尸体。
于是,水库边一下子陷入到一片静寂之中,只听得见水声和风声。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哭声。
紧接着,两个女人和两个男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他们分别是曾汉民的老婆、儿媳、儿子和堂弟。他们瞧见水库里那具尸体,悲痛万分,压根就不管什么警戒线和民警,哭喊着冲过去。
吴所长理解死者家属的心情,可保护现场是他的责任,因此只能领着几位得力干将劝阻他们,坚持不让他们越过警戒线。
就在民警与死者家属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两辆警车开了过来。
吴所长瞧见市刑警支队队长杨坤,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赶紧扯开喉咙大喊大叫,不停地向他招手。
杨坤、舒文玉、赵峻和顾小蕾挤过人群来到了警戒线旁边,瞧见两个女人坐在湿漉漉的地上嚎啕痛哭,两个男人与民警吵得很凶。
杨坤明白其中原因,便好言相劝,再三强调保护现场的重要性。
死者儿子曾范亮和堂弟曾汉书在杨坤等人的劝导下,情绪慢慢冷静了下来,不再吵着要越过警戒线打捞死者的遗体了。
与此同时,顾小蕾和村妇女主任一道劝死者的妻子和儿媳不要悲伤过度,以免伤了身体。这对婆媳也就不再嚎啕痛哭,只是低头抽泣。
如此一来,现场也就不再像刚才那么吵闹,平静了不少,只听得见嗡嗡的说话声和低低的哭泣声。
杨坤首先弯脸穿过警戒带,紧接着舒文玉、赵峻和顾小蕾也过了警戒带。杨坤站在吴所长跟前,向他了解相关的情况。
顾小蕾一进现场就举起相机咔嚓咔嚓地拍起照来,先将地上的足印全拍下,接着又对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拍了好几张照片。
舒文玉打开工具箱,取出工具,蹲在地上仔细察看起地上的痕迹来。
由于是黄泥地,加上下过大雨,地面比较泥泞,留下的脚印自然就深,轮廓相当明显,取样是相当容易的。
不过,也就因为地面泥泞,鞋子底部痕迹模糊不清,无法看清楚纹理和商标,也就难以判断鞋子的种类,但长度是可以测量出来。
舒文玉沿着脚印往前慢慢挪动,不停地取样,想摸清楚到底有多少种不同的脚印,从而判断出有多少人来过现场。
从进水库一头,经过堤坝,一直到达山脚下,差不多走了有两百米,舒文玉才停了下来,总算完成了脚印取样工作。
略微休息了一下,舒文玉又开始察看起水库临水那面来,想查出死者是从哪儿滑入水库里。
堤坝是用大石块和水泥砌成的,没有长草,查看起来很方便。
舒文玉将整个堤坝临水面仔仔细细查看了两遍,也没有发现任何痕迹,这不免让他感到有些失望,皱着眉头想,难道死者不是从堤坝上滑下的,而是跳下水库的?除非自杀,否则死者决不会这么干。
这时,杨坤走了过来,瞅着舒文玉问:“结果怎么样:”
舒文玉答道:“在堤坝临水面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杨坤沉吟着说:“如果找不到死者滑入水库的痕迹,那就只能做出跳水的判断了。”
舒文玉问:“杨队,你是不是认为死因是自杀?”
杨坤摇摇头:“不能这么肯定,但也不能排除自杀的可能性。”
舒文玉说:“即便找不到滑落水中的痕迹,也不能断定死者是自杀,因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死者被凶手扔进水库里。”
杨坤问:“抛尸?”
舒文玉说:“这种可能性存在,但要等捞上尸体来检查才能确定。”
杨坤说:“如果你不用再做痕检,我就让人来打捞尸体了。”
舒文玉说:“堤坝已经检查完了,可以让打捞队往堤坝方向下水。我打算再查查,看能不能有新的发现。”
杨坤说:“好,小舒,那就辛苦你了。”
把话说完,杨坤转身朝站在一头的打捞队招手,吩咐他们下水。
与此同时,舒文玉向堤坝另一头走过去,认为从山脚边滑落水中也完全有可能。走过堤坝,他便来到了山脚下,没有路,只有草丛。
舒文玉一边沿着草丛慢慢往前走,一边俯下身仔细查看,一丝细微的地方都不肯放过。走了约莫二十米远,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原来舒文玉发现了可疑点,就是有丛草明显与众不同,凭经验他敢断定死者就是从这儿滑下去的。于是,他赶紧举起相机拍照,接着又取脚印样本。由于是草地,所以印迹非常浅淡,几乎辨认不出来。
尽管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舒文玉仍站在原地对着那丛草看,微微皱起眉头,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直到不远处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他才回过神来,快步朝人群那边走过去。
原来尸体打捞了上来,放在堤坝上。死者家属看见了不禁悲从中来,呼天抢地,嚎啕痛哭,其情状令旁人不由唏嘘落泪。
不过,民警还是将死者家属挡在警戒线外,因为法医要进行尸检。
法医赵峻戴上口罩,走近尸体,蹲下身,先仔细观察了下死者的脸部,整张脸被水浸泡得发胀难看,不过没有任何伤痕,接着伸手翻了翻死者的眼睛,发现瞳孔放大,角膜出现轻度浑浊。
过了会儿,赵峻将死者衣服往上拉了拉,两眼对着死者露出来的胸部看,同时用手往身子上压。死者身上已出现了大部分尸僵,而且尸斑也呈片状分布。据此,可以初步判断,死亡时间为四到五小时。
接下来,赵峻又仔细检查死者的头部和四肢,都没有发现伤痕,这令他感到很诧异,暗想难道死者是意外落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