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有人过来,佛桑唯恐是陷阱,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听到了对面传来一道声响,原本过来巡逻的官兵被引了过去,佛桑长长松了口气。
傅云徵瞧着她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不禁失笑,道:“何必如此谨慎。”
佛桑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
先前佛桑还觉得这一世自己能够和前世不一样,没想到还是被太后盯上当做想要用来牵制豫王的棋子。
如果不是金贵妃对佛桑深恶痛绝,到时候懿旨一下恐怕事情就已经到了没办法挽回的余地……
佛桑想到太后那一张看似慈眉善目的面容不由一阵恶寒,可宫宴还没结束却又不能自行离去,只能暂且丢下傅云徵先回宫宴上去了。
让人意外的是原本称病的金贵妃竟比她先一步到了宫宴上,她一袭华服,满头珠翠,梳妆打扮的速度快到让佛桑都不由叹为观止!
到寿安宫的时候太后今日的兴致格外的好,欣赏着歌舞后,便道:“这些歌舞整日的看也没什么新鲜的。”
闻言金贵妃笑着说道:“前两日来仪学了新的古曲,不如让她当众奏上一曲。”
太后自然是欣然应允,说话间,便有宫人搬来了两张琴。
只见金来仪坐在了琴前,拨动琴弦,众人便闻得一阵泠泠琴声传来……
年年江上见寒梅,暗香来,为谁开。
一曲《落梅引》,琴音低处婉转清哀,高处宛若鹤唳直冲云霄。
金来仪琴技高超,让众人仿佛是在炎炎夏日,却闻见了梅花冷香。
等一曲终了,寿安宫中一片寂静,仿佛那琴声犹在饶梁。
而最先回神的是徽宗。
徽宗赞许道:“好,将琴阁中那把凤尾名琴赐给金小姐!”
得了徽宗的赏赐,金来仪顿觉扬眉吐气了一把,得意看了佛桑一眼……
佛桑压根没注意到李青青的炫耀,回到宴席后,而是在和云裳抢果盘里最后一颗荔枝!
而金来仪收回目光,下意识的瞥向了一旁的傅云徵。
可傅云徵却是神色漫不经心,剥着眼前果盘的荔枝,看都没看她一眼,金来仪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太后看出了金来仪眼底神色,不知是出于何种考虑,或许只是单纯的询问道:“太子觉得这曲子怎样?”
听到这话,抱着琴的金来仪隐隐有些激动……
若在这长安城中有谁能堪称国手,只有太子傅云徵了!
昔年凤凰台上,傅云徵一曲逍遥游艳惊东陆,而金来仪之所以如此苦练琴艺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在太子面前展示。
可……
傅云徵似乎没看到金来仪灼热的目光,听到太后的询问,只是十分疏离客套道:“不错。”
简单的两个字,仿佛连多说一句话都十分吝啬,金来仪十分失望。
而傅云徵此刻完全不知道金来仪心中的五味陈陈,将荔枝剥好后用帕子擦了擦手,交给了身后的宫人。
金来仪眼尖的看见片刻之后,佛桑面前多了一盘剥好的荔枝肉……
不过顷刻的功夫金来仪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仿佛在热油里滚过后只不过瞬间跌入冰窟里!
佛桑瞧着自己面前突然多出的一盘荔枝有些茫然,下意识太后,便对上傅云徵噙着笑的目光……
佛桑!!!
大事不妙,傅云徵这厮又要坑她……
念头一起,只听金来仪阴冷的声音开口道:“听闻三小姐才艺双绝,不止调香一流,想必在琴棋书画上也颇有造诣吧。”
一语出四周传来阵阵低笑,谁人不知这颜家三小姐从乡下来,之所以能入了太后长公主的眼无非是其养父是卖香料的商人,这才讨巧献香有功。
但在这人才济济的长安,这点不入流的技艺如何能在宫宴上当着太后圣上的面展示出来。
显然金来仪这番是想让佛桑难堪了。
佛桑还未开口,一旁的李青青一副看戏的姿态,直接将佛桑推到了人前,道:“三小姐,您就不要低调了,今日表演的好的话,说不准圣上有赏呢。”
其余那些贵女们嘴角虽然噙着笑,但眼神却是不屑的。有金来仪珠玉在前,无论佛桑表演什么都是自取其辱。
佛桑当然知道李青青不安好心,再加上不欲过人引人注意,便推辞道:“我技艺平平,还是不要献丑了。”
可偏偏此时金贵妃开口了道:“今日太后难得兴致,颜佛桑你就不要扫兴了,琴棋书画选一样吧。”
佛桑……
这金家人是不是有病,刚答应与她合作,现在哪里还有上赶着逼人上前献艺的,就不能换个法子为难她吗!
而就在这个时候,太后开口道:“今日赏花宴哀家本是想让世家女子一展所长,既然贵妃都如此夸赞你你就不要推辞了。”
太后的声音平缓威仪,但却带着一种威压的气势,佛桑知道今日自己是不能拒绝!
佛桑恨恨地瞪了眼一副看好戏的傅云徵,然后走到了一个乐技面前,道:“可否借琵琶一用。”
江南丝竹闻名于天下,佛桑在江南长大,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会些音律的。
但见她选择琵琶,李青青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笑。
蠢货!
这琵琶是海外所传的乐器,被士大夫视为靡靡之音,难登大雅之堂,只有古琴才是乐器中君子,正统。
更不要说,有方才她与金来仪珠玉在前,颜佛桑只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但……
很快李青青笑不出来了。
只见佛桑拨动琴弦,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嘈嘈切切琴声中毫无半分靡靡之音,却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意。
片刻之后,原本嘈切的琴声瞬间变得大开大合……
众人明明是在九重宫阙之中,这一刻仿佛置身于塞外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听见金戈铁马之声,塞外孤烟肃杀之意。
一曲终了,在场原本看好戏的众人被琴声震慑住,许久不曾言语。
就连徽宗也被佛桑的琵琶声所触动,半晌没说话,见他不开口金贵妃也不敢说什么。
在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还是太后问道:“圣上,这琵琶如何?”
徽宗这才回神,看向佛桑的目光多了一丝复杂,道:“如此恢弘的曲子,朕没想到会是一个女子所弹奏出来,相府果然是卧虎藏龙。”
听到这话,佛桑声音却是‘咯噔’一声,一时不知徽宗是褒还是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