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深秋冷风呼呼吹拂着窗户，发出哐哐撞击声。
许梨裹紧身上的校服外套，手中的笔还在摘抄好词好句。
抄了两节自习的名句，她的内心才好受一点。
在第三节晚自习的时候，许梨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这才让她放下手中的笔。
这次是数学老师，一个严格且有经验的老教师，今晚是他坐班，很多同学被他叫去谈成绩的事。
许梨大概猜到是这个原因，她的数学成绩在理科班算低下。
这次应该少不了一顿批斗，她暗自想。
走到数学科室，科室门关着，许梨敲了敲门，之后安静地等着里面的叫唤。
诧异的是，她没有听到老师的声音，就在她打算在敲两下的时候，门开了。
男生熟悉凌厉的眉眼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不禁愣了好几秒。
反应过来以后，许梨礼貌性冲他点点头。
陈荆野给她让了个位置，犹豫着出声，“老金叫我来的。”
老金是数学老师。
许梨又是点头，没有说话。
她越过他的身子走了进去，径直走到数学老师的座位。
陈荆野看了好几眼女孩，能感觉到她对他明显的疏离冷淡。
他在原地想了几秒，之后也跟着女孩的脚步走到老金的座位。
两人并排站着，安静等着老师的下一步。
老金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缓缓出声，“你们两个的数学成绩可以说是班里的两个极端。”
“许梨，应该多花点心思在数学身上，你的语文已经够好了。”他看了眼旁边的男同学，“正好陈荆野在，他的成绩大家都看在眼里，你们可以相互帮助一下。”
许梨内心腹诽，我花在数学上的时间也不少的，就是学不好而已。
而且旁边这个人根本就不想教她，或许还会觉得她烦。
是的，许梨还对今晚的事情耿耿于怀。
她整理着语言，正准备拒绝数学老师的建议。
旁边的男生发声，“好的，我会好好教她。”
老金满意看着陈荆野，“很好，不骄不躁，我终于看到国家栋梁的模样。”
陈荆野爽快地来一句，“行了老金，搞文邹邹这套。”
老金笑言，“你个臭小子。”
陈荆野也跟着勾了勾唇角，余光看向旁边的女孩，后者一副懵懵的样子，他的唇角弧度更弯了些。
“行了，你们回去吧，不耽误你们时间。”
许梨呆滞着点头，脑子里还想着陈荆野说的话。
他这是什么意思？
几个小时不是还觉得她烦吗，现在怎么答应得这么利索。
而且就算他愿意，她还不乐意呢！
胡思乱想间，她已经走出办公室，身后是今晚惹她生气的男同学。
许梨刻意走得快些，和后面的人拉开距离。
不曾想，他像是跟着她般，她慢他也慢，她快他也快，亦步亦趋。
最后，她干脆任由他跟着。
反正也就几步路，很快就过去的，她安慰自己。
两人都沉默着走了一段路，气氛微妙。
到拐角时，由于许梨在胡思乱想，没注意眼前的路，差点撞上扛着试卷迎面而来的同学。
“小心！”
陈荆野低沉的嗓音在旁边响起，接着就是扯过女孩的手，将其拉近他。
一瞬间，许梨还在懵圈状态，她人已经靠在他的怀里，姿势暧昧。
同学疾驰而过，嘴里说着道歉，之后又迅速走去办公室。
陈荆野低头问怀里的女孩，“没事吧？”
反应过来，许梨立马退出他的怀抱，冷淡地摇了摇头。
她还后退好几步，保持同学之间，男女之间，最合适的距离。
陈荆野盯了她好几秒，她对他的疏离让他很不开心。
他似乎能感受到，当时他凶她时的心情。
大概也是现在这样，心里似密密麻麻地累积着酸涩，喘不过气。
想到这些，他突兀来一句，“对不起。”
他本来是想写一封信来道歉，只是删删改改，写不成样，最后还是决定当面道歉。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他还想着明天的时候找个机会。
闻言，许梨的睫毛微颤了颤，低头没出声。
陈荆野继续说着，“今晚的事是我不对，我道歉，对不起。”
“以后不会了，能不能…原谅我？”
道歉这件事，他不太熟练，也不会，全是凭着本能。
许梨垂下眼，“…你又没有做错。”
陈荆野：“我错在辜负你的好意，错在出言不逊，抱歉。”
许梨终于抬起眼眸，倏地笑了笑，“其实你不用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和我道歉，我都知道的，以后我…不烦你就行了。”
陈荆野蹙起眉头，这女孩怎么越说越轴呢！
他再次出声，“认真听着，我没有觉得你烦，也很开心你能够来教我，之前我这个人很混，性格不好，说话不注意分寸，是我的错。”
“对不起，是因为我自己觉得对不起，与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少年的话一句一句砸在她的心头，让她听得一愣一愣的。
许梨眼睛眨了好几下，嘴唇几次张开想要说话，几次又闭上，最后沉默。
陈荆野的瞳孔倒映着女孩的全部反应，心里都不由得一紧。
第一次道歉，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看这样子应该是要失败了。
女孩迟迟没有出声，他放空的手不自觉攥紧，呼吸也跟着紧张起来。
沉默半晌，许梨终于再次抬眸，唇角弯弯，“我原谅你了。”
“其实我说的也有些过分，我不应该……”
没说完，他打断，“没有，你很好。”
特别好。
在他声名狼藉的时候，她敢来找他问作业，把他当作一个正常的学生；
一个他不以为然的伤口，她强硬地带他去医务室，给他上药；
还有刚刚的辅导……
想到这些，陈荆野心里滑过一阵暖意，这是第二次，上一次是在酒吧。
出于原生家庭，他受着很多人的尊敬，即使他桀骜不驯，但也只是对强权的妥协，并不是真心。
人间善意，唯她而已。
冷风吹过，她耳根依旧发热，想要继续说，又没了勇气。
“我们回教室吧，上课了。”
许梨把道歉的话咽下去，最后说出这句。
闻言，陈荆野松了口气，眉眼带笑，“走吧。”
两人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之后并排着，一同走回教室。
月色朦胧，人影重叠，暧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