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每个人都会犯的罪。老年人重男轻女,是贪;中年人谨言慎行,是贪;年轻人急功近利,是贪;孩童撒泼打滚,是贪;婴儿哭闹不止,也是贪。贪,利己,并非利己主义。
“今晚是九月的第一夜,你们的老朋友吴乐将为你们带来一个新的故事——鬼娃娃,睡不着觉的朋友,请你们闭上眼睛,仔细聆听。”
吴乐,中心城零寂电台的老主持人,负责定昏的节目,也就是晚九点至十一点的“乐叔讲故事”。
右手指搭在鼠标上,左手灵活地拨弄按键,耳机歪了,左手扶正,嘴近点儿,放下一切烦恼,微笑,张口,聆听。
白头发勾走不起眼的碎屑,完成了某种使命。四十五岁了,他还是那个年轻人,方圆有肉、地阁方圆的下巴落了灰白色的污垢。
“故事发生于80年代,主人公乐山在D市德胜小学读四年级。他的母亲与往常一样,骑着洋车,接送他上下学。不同的是,他手里拿着一个玩具娃娃,从草丛里拾来的,棕色的短发,大眼小嘴,向内凹陷的鼻子,橙色的衬衫,深蓝色的裤子,白色的鞋子,右手被强行掰开了……”
我们找到你了,吴乐。你逃不掉的,桀桀桀。
“吴乐。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绿色越野车急驰在高速公路上,我枕在子楠的腿上,她的柔荑按摩我的眼部。“蝎子”成了我们的司机小三鲜。
“第97号,鬼娃娃。他是开放后D市第一个官方特聘的散装怪物杀手,也是为数不多敢同高层唱反调的男人。”交出身体的控制权,精神游离,满是漏洞的墙阻隔着欲望,我力不从心。
“想让‘废柴组合’重出江湖,必须借特调局的势。长老会和保卫者的前几号人物都是官;特调局,在中间地带的暴力机器,不存在站队问题。”她亲吻我的额头。在我的生命中,但红颜知己只有两个人。一个在天上看着我,一个在红尘伴着我。
小三鲜探出头,嗅到了海水的苦涩味。水手在大海上才会敞开心扉,做回自己。
“刘队,我问过他们了,‘小飞虫’想回家,‘理发师’和‘猎鹰’有船了。明天早八点,他到肉饼店,我跟三爷打过招呼了,上面得不到一点消息。还有,特殊能力者的名单,我按照你的要求,无条件送给特调局,对方给了我一份档案,我放在包里了。”
“嗯。知道了。”名单上的人,容易引起公众恐慌的存在,大都是兽化人。在十年前,兽化人被保卫者扣上造反的帽子,几十个仅存的兽化人被抓捕,送进实验室,当时长老会的领头羊不会投石问路。(里的蓝星与现实中的地球有很大出入,作者未影射现实。星光照耀的每一个领袖都有独立之思想,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十一点整,吴乐打卡下班了。他拿起挂在衣架上的红色毛巾,擦着被热汗重点关照的脖子,土星鼻抽了抽,刺鼻的铁锈味攻击了感觉系统。
鼻嗅了嗅,鲜血如山涧,伴着自由跳水的巨石和黑暗中瞬移的萤火,狰狞地吞噬瑟瑟发抖的鹅卵石,涌向山口,而左手从脖子上拂走黏稠的血,几条血线弯成弧,右手变爪向后方突击。
两颗眼珠子勾在了指甲上。一个玩具娃娃捂着眼洞,从这头,飞到那头,脸被劲风挤压变了形。
“吴……”一摊血泥,大黑耗子的晚餐,上了餐桌供身披正义大衣的无相者开胃。菜刀完美落地,不偏不倚,竖在地砖与脚之间的缝隙。
“播音员乐山,竭诚为您服务。”简单清理现场,墩布顶开房门,一具脸皮被剥开、死不瞑目的尸体映入眼帘。清洁工老李,那个经常靠墙的不知天命者,靠不了自己。
帮老李合上了眼,他依次开了剩下几道门,没有再次发现受害者。一楼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他转身躲过一把飞刀,右手捏住圆环柄。刀无声无息地直线运动,一个穿白色裙子的玩具娃娃捂着喉咙,不甘地倒在地上,鲜血喷溅了一地。
卫生间旁,一个拎着黑色羊皮包的女人,瘫倒在地上。面前,两颗动过刀子的人头被开颅,脸部僵硬,嘴里低吟着不属于人类的语言。
她身后,一个裂嘴娃娃举着尖刀,尖叫着冲向理智仍未归家的女人,行至一半,被撞到墙上。一个沙包大的拳头捶碎了娃娃头,吴乐轻蔑一笑。
“乐哥,你……它们是什么东西?”
“如你所见,玩具娃娃。”吴乐瞥了一眼卫生间,拾起尖刀,抖落三滴血,嘴有意走近她的右耳,温柔地说,“杨大美女,能否帮我告诉老板一句话?保卫者解决不了的麻烦上门了。”
女人苍白的小俏脸,霎时红成了夕阳。
“好……好的。”
他瞥了眼洗手池上方的方镜,一个红脸魔鬼好奇地打量四周。四目相对,魔鬼不寒而栗,缩了缩头,指了指坑位,用左手敲了敲脑袋,摆了张比哭难看的笑脸,消失不见。
身后,一个塑料瓶从这头,滚到那头。耳朵微动,他向右扑去,一把短刀斜插在地,一个黑衣灰脸娃娃从墙角飞扑却被尖刀划破了喉咙。久经沙场的皮鞋压住它的身子。鞋带向左翩翩起舞,血块如群魔乱舞。
推开每个坑位前遮掩不了秘密的门,在最后一个坑位找到幸运儿,惊吓过度昏迷不醒、头搭在水管上、屁股未擦净的新人。
中心城。零寂电台门口。
右手搭在路灯深绿色柱子上,我瞥了一眼五个身首分离的玩具娃娃,软绵绵的左手地亲着大地。
“它们给我上了一课,在任何时候,不要轻视小不点,代价就是骨折的左手。”
“哟,老了,提不动刀了。”子楠拾起飞刀,手帕翩翩起舞。
一辆面包车从阴影处窜出,在看不见尽头的马路上一去不复返。
小三鲜懒散地靠着一棵年迈的老树,不慌不忙地接住一跃而下的枯枝,说道:“刘队,跟踪器上去了。特调局的人在路上。”
“他能接班。”矮下身子,她拨弄我的手骨。
“老刘,好久不见了。”拇指与食指夹着一个汽水瓶子。三秒后,瓶子钻进可回收垃圾桶。
“无为而无不为。水手的家是海。”右手画圆,我吐出一口浊气,呼一大口新鲜空气,笑道,“抱团取暖,不至于饥寒交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