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叶海清倒是在看见蒋氏之后,赶紧把手里的活儿放在炕上,对蒋氏喊了一声三嫂。
蒋氏虽然平时不张氏对叶海清偏心,但是,她心里对叶海青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于是,面对小姑的招呼,她虽然心中焦急不已,但还是笑眯眯的应了一声。
蒋氏也是个会做人的,在打完招呼之后,没有先说事情,而是直接走过去,拿起叶海清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只看了一眼,便笑眯眯的夸赞道:“海清现在是大姑娘了,这女儿家的伙计越做越好看,竟然能跟娘的活计相比了,这一看啊,就是亲娘亲闺女,一样的心灵手巧!”
要不怎么说张氏这些年对蒋氏有些纵容呢?人都是爱听好话的,就连他这种脾气古怪的人也不例外。
张氏虽然只是一个主要在炕头上活动的农家妇女,但是她对他自己的能干,还是相当有信心的——无论是做饭还是女工,她都觉得自己样样行。
她虽然这两天很看不上蒋氏,但见这个三媳妇进门就夸自己的女儿,也顺带着夸了自己,心情顿时就好了不少,就连紧绷着的脸也送了下来:“那李婆子家去了?”
“是的娘,她回去了。”蒋氏一本正经老老实实的答道。
“那方家是个什么章程?什么时候来提亲?给多少聘礼,要我们这边回多少嫁妆银子?”张氏看着蒋氏,一脸眼色的问到,“我可把话说在前面,这些年咱们家里供着几个读书人,现在你二哥考试买卷子又要钱,嫁妆太多的话,咱们家可出不起!”
蒋氏原本还想着要怎么跟张氏说三十两银子的事情,现在张氏这么一说,他整个人的心几乎沉到谷底。
在心里默默权衡了一下,蒋氏最终还是把三十两银子的事情默默的咽了回去,转而改口:“方家那边没有说这些事情,只是派了李婆子来说,之前说好一个月左右来跟三丫头提亲,可是现在眼看着要秋闱了,他家二小子,要专心致志的准备考试,所以要把提亲的日子改到秋闱之后了。”
张氏在家里一向说了算的惯了,他没想过蒋氏会骗他,既然蒋氏说,方家传来消息把提亲的日子改到秋闱之后,那么张氏就信了。
于是,她抬了抬眼皮道:“反正我话放在这里了,咱们家女孩儿多,嫁妆太多我也出不起。还有,你也别光想着你自己的闺女,这次等三丫头的事情定了之后,也让李婆子帮着相看相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哪有这姑姑还没嫁,侄女却先有了人家的道理?”
这人家看不上叶海清,看上的是自家女儿,难道她这个当三嫂的还有错了不成?
对于婆婆的想当然,蒋氏早已经习惯了,于是一连声的答应了下来。
她虽然面上还是笑眯眯的伺候着张氏,心里却在想着等晚上叶海利回来之后,想办法和他商量这个钱到底该从哪里出,自己女儿的婚事到底怎么办?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这样过去了,晚饭的时候,众人又重新聚集在了上房。因为叶家人各有各的心事,所以这顿饭吃的倒是相当平静,期间并没有什么波澜,
因为第二天还要继续做答应季家的药丸,叶薇吃过晚饭之后,只是看了会儿书,就早早地睡下了。小五知道她这两天辛苦,为了不吵醒她,便拿了书本去了叶泓宇的房间,缠着他教自己念书。
大房这边一片和谐的同时,三房夫妻两人却起了争执。
因为今天李婆子来说方家想要三十两银子作聘礼的事情,蒋氏的心情一直很沉重,她一直在等着自己的丈夫回来,好跟他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情。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叶海利竟然回家晚了,不但回来晚了,还带了一大堆账本回来!
叶海利也是实在没办法了,白天的时候被东家那么一逼,现在他就感觉自己脖子上随时套了个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狠狠地勒下来,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干净想办法,怎么才能把这个账本给抹平了!
做假账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能在白天的时候,当着其他人的面做的。
当铺里的伙计有可能会发现不说,就是跟他关系一向很好的孙掌柜,都要蛮得死死的!
于是,当天晚上,叶海利又借口报答白天的事情,将孙掌柜拉去酒楼吃饭,再将对方灌得酩酊大醉之后,自己又回到了当铺,悄悄的把那一堆账簿搬回了家。
原本叶海利想着趁着晚上在家里的时间少睡一点觉,把帐给抹了,谁知道刚进家摊开账本,还没等他仔细去琢磨,便又被蒋氏叫住了,说有事情是要跟他商量。
“什么?方家真的这么说的?竟然要三十两银子才肯上门提亲?他方家真当他自己是什么人家?真当我们也家的人好欺负不成?”听了蒋氏说完事情的始末之后,叶海利忍不住叫了起来
蒋氏吓得赶紧拦住了他:“嘘!小点声!你这么大声是怕别人听不见还是怎么样的?”
她先是白了自家男人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和窗口儿看了一圈,在发现真的没有人之后,这才又低声的道:“不然能怎么办呢?咱们家闺女和方家二小子,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难道就真的忍心放弃这门亲事不成?”
叶海利本来就被潘波的事情弄得心烦,闻言便没好气的道:“不放弃又能怎么办?三十两银子,你真当你男人我是开钱庄的啊?说拿就能拿的出来这么多钱?好!就算我能拿的出来,可是花这么多钱给女儿当陪嫁,知道的人会说方家做事不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的女儿有什么问题,才会倒贴这么多银子给方家呢!”
叶海利这么一说,蒋氏也是闹心的不行:“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说这些干什么?你以为我想吗?我也不想啊!可是不拿出来又能怎么办呢?现在,这十里八乡的人怕是斗殴知道,这方家二小子今年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秀才公了!咱家泓宇已经这样了,前途算是没了!这次那方家二小子要是真中了,就是咱们县里最有希望中举的人了!到时候说亲的人肯定就更多了!不,不用到时候,就先在,就已经有人跟咱们抢人了!”
“抢人?谁?还有人看中方家的二小子了吗?”叶海利一脸不解的道。
“就是镇上福祥楼的徐掌柜,他看上了那方家的二小子,想把闺女嫁给他今天还让白头沟的魏婆子上门去提亲事了。”蒋氏见叶海利皱起了眉头,赶紧继续道,“你不是经常说吗?做人不能短视,要把眼光放得长远,这么好的有前途的女婿,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不放弃能怎么办呢?三十两银子是小数目吗?随随便便就能拿的出来吗?”叶海利有些闹心的说。
“那你这么多年拿回家里的银子,是怎么来的?”蒋氏沉默了半天,最后带着一丝希望乞求道,“你就不能再……”
叶海利本来就在闹心账本儿的事情,现在听蒋氏这么一说,彻底炸锅了!
他将手中的账本儿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没好气的道:“你说呢?如果这些年你不是一次一次的跟我要钱,我又何必现在闹心成这个样子?你现在还跟我要三十两银子,你是不是想让我去死了你才甘心?”
蒋氏被吓得心头一跳,她下意识的想要回嘴,但看叶海利的脸色黑的像一样难看,心知事情不好,赶紧收起了即将爆发的脾气,有些忐忑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账上出了什么问题?”
其实这些年她虽然没有问过,但是叶海利每个月都偷偷拿回了远远超过他工钱的银子,所以她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了预感。
她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谁知道,叶海利竟然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发了出来!
媳妇这样问起,叶海利能怎么回答?
即便是账上出了问题,他也没法跟蒋氏说,于是他有些闹心的道:“行了,这都是男人家的事情,你没有必要问的这么清楚。反正这三十两银子咱们现在拿不出来,娘那边你也不要想了,他肯定是不会出的!那方家能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我看着读书人家也不过如此而已!我看咱们家姑娘,也不一定非得要嫁给他方家的二小子不可!”
“可是咱们家茵儿……”蒋氏有些为难的道。
“可是什么?你不就是说咱们家茵儿和方家二小子那点事儿吗?”叶海利不耐烦的道,“这男女之间的事情不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我就不信他方家不要名声了,该拿着咱女儿的东西去说些什么?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到时候咱家女儿的名声毁了,他方家二小子又能留出个什么好名声来,他可是要中了秀才,要仕途前程的人啊!臭了名声对他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