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元离去之后,贤然道人看着屋里的东西,摸着胡子满意的笑了下。
他倒不是在乎这些东西,而是沈书元行的那个跪礼他很受用。
虽然他今日未着官服,但贤然道人相信,当日他身着官服,知道了自己对戚许的救命之恩,应该也会跪。
“怪不得能迷的我家那个傻徒弟,找不着北啊,确实是个值得之人。”
沈书元下了山,就直接去了覃县府衙,杜蓝知道他要来,早就等在内堂了。
“去哪了?这衣摆处都是泥。”杜蓝招呼他坐下,又让人上了茶。
“去了一趟凌越山。”沈书元笑了下。
“怎么又去?他不是给你下了什么符吧?”杜蓝仔细打量他。
沈书元今天心情是真的好,再次笑出了声:“我寻到我的表兄了。”
杜蓝当然知道此事,听他这么说,又看他神情愉悦,皱着眉头问道:“还活着?那怎么毫无音讯啊?”
在他看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当年伤的极重,还是贤然道人救的,后面就让他入了孟将军麾下,军中纪律严明,他心里也有口气,便想混出名堂再回去。”沈书元说道。
杜蓝点点头:“这倒说得通,反正都已经进了军营,没啥功业,要我,我也不回去。”
沈书元就知道这么说,杜蓝一定能信。而且他也确实没骗他,说的是实情。
他不希望他日两人相见,杜蓝用别的心思揣测戚许。
“啊?他在孟将军麾下,那你有没有问问情况啊?”杜蓝问道。
“这如何能问?别说他只是个外委把总,不可能知道真相,就算知道,我这一问,你说他是说,还是不说?”
“对,这确实不能问,哎呀,我这脑子,有时候是没你想得多。”杜蓝笑着说道:“但你今天既然过来,一定也是发现了什么吧?”
“也不算是发现,只是有所想。”沈书元说道。
“陵州在西雍所处的位置,连通南北,贯穿东西,官道就不止一条,皇上得多相信孟将军,才能让三万大军驻扎在此?”
杜蓝细细想了下这句话的意思,点点头:“对啊,虽然陵州离京城有些距离,却四通八达,三万大军若是直取京城,估计真能变天。皇上怎么敢的?”
“一是相信孟将军,二是和把三万大军放在这比,更严峻的事情发生了。”
沈书元喝了口茶:“我昨天问了一下表兄,当年他为何会被山匪抓去。”
杜蓝皱起眉头,他当年觉得沈书元一定不可能寻到表兄,就是因为山匪抓男子回去,一不好卖,二不好控制,若是要赎金,又极易暴露,总不能带人回去为了吃大米吧?
“他说,要卖去苦徭,采石或者挖矿。”
“什么?”杜蓝诧异看着他:“你表兄被人骗了吧?苦徭也不是什么人都要啊。而且采石或者挖矿,基本都是官府直管,这合理吗?”
“我听到的一瞬间也觉得不合理,当初追我们的那帮山匪,人数不多,装备不精,抓了壮年男子卖去苦徭,怎么送去呢?”
“所以当年的那帮山匪还是和州府有勾结?”杜蓝皱眉:“但当年之事是孟将军所为,没有查出什么啊?”
沈书元却没有回答,只是直直的看着他。
杜蓝思量了一下说道:“又是孟将军,陵州之事怎么总有他,而且当年也给了他调令……你知道当年是哪的兵吗?”
“孟家军。”沈书元淡定说道。
“啊?”他想了半天,却不得章法,忍不住说道:“哎呀,大善人,给我指条明路!”
“我也是只是猜测,不尽然全对,所以才想让你也想想,如果不谋而合,那估计八九不离十了。”沈书元却还是没说。
杜蓝沉下心思,三万大军驻扎陵州,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等谁,如果是针对州府,没必要按兵不动。
这里四通八达去哪都方便,但,这么大的动静,肯定各处都得到消息了,就算别处准备做什么,不会那么傻的撞上来吧?
“威慑!”杜蓝一拍手,恍然大悟:“皇上得态度,难道?”
沈书元点点头,沾了杯中水,在桌面上写下:靖南王。
“他可是皇上胞弟,而且当年来靖州也是他自己所愿,皇上给他的特权可不止一点,等于都已经……”
杜蓝往外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等于算是个土皇帝了。”
“土皇帝?”沈书元笑了笑:“我们这些县令,不也算是?”
杜蓝吓得站起身,一把捂住沈书元的嘴:“你这嘴,有的时候刻板守礼,有的时候,真的吓人!”
“你我二人说话,不用在乎那些吧?”沈书元推开他的手,失笑出声。
“别,别把我和你划到一起,我这人,呆!”杜蓝坐回椅子,一个劲的摇头。
沈书元笑了半天,才止住,杜蓝看他没个正行,就气不打一处来:“为何你在我这,总是诸多放肆。”
沈书元也说不出为何,两人相处之间,他总觉得杜蓝就像是兄长一般。
“那肯定是因为杜兄人好!”
当年两人一起来了陵州,沈书元的心里有诸多亏欠,加上覃县算不上富裕,总觉得屈才了这个探花,没事就来和他吟诗作对,想要帮他排解心中忧愁。
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三个月,杜蓝终于忍不住了,他又不是书呆子,真要来拜访,你好歹拎点酒带点肉,每次就带张嘴来说,还要吃府衙里的大米,这算哪门子的歉意啊?
终于在沈书元又一次空手而来的时候,他直接破口大骂,惊的沈书元回去反思了三日,才品出问题在哪。
也不能怪他笨拙,只是这泼妇骂街的场景,他实在见得少,只能逐句回忆,分析其中的道理。
在那一长串无意义的词汇中,找出杜蓝真实想要表达的意思。
自那以后沈书元就明白了要点,不仅只带酒带肉,还会带茌临县的小吃,和家乡送来的美食。
杜蓝也在满脸油光中,彻底认下了沈书元这个好友。
当然他可不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而是因为沈书元告知了州府的不对劲,让他多有警惕,这可是过命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