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下,一辆火车隆隆驶过绿色的钢铁大桥,大桥的桥墩下有家绿色招牌的药房。
“打扰了,有人吗……”
一道没什么起伏的少年声从屋里传来,那是个满脸精神不济的少年,半张脸埋没在脏兮兮的灰色破烂围巾里,身上的衣服就像是用一堆破布缝合在一起的样子,看起来又脏又凌乱,但少年的面相和皮肤看起来很干净,与身上的衣服格格不入。
“来了!”这时,右侧传来了一道男声。
少年瞥了过去,一个棕发的红衣小哥正一面佩戴药房的围兜,一面走了过来,看到少年,那小哥还有些无语,吐槽了一句:“瓦兹,天刚亮哎,我饭都没吃,你就不能等我吃完再来吗?”
瓦兹神色淡漠的回道:“门开了。”
小哥没话说了,开门是因为他早上出去给花盆里的植物浇了点水,也没料到这么早就会有客人上门,毕竟他这家店的位置很偏僻,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访。
他无奈转身去货架里翻了翻,问:“还是绷带和消炎药?”
“嗯。”瓦兹看起来很平静,也没有受伤的样子。
小哥给他拿了三捆大绷带、一瓶消毒水、一盒棉签和一盒消炎药,说:“消毒水和棉签就当是我送你的,让你那个总是受伤的朋友多注意一下,伤口处理不好就去医院,别拖着,自己处理肯定没有专业的医生处理的妥当。”
“嗯。”瓦兹给了钱,拿走了这些东西,在出门前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说了句,“谢谢。”
小哥愣住了。
瓦兹捧着物资回到一栋洋房小别墅,进屋就见沙发上或坐或躺着两人。
坐着的是一头卷毛的男人——猎巽——魔神教会第三十任教徒。
躺着的是一身黑色风衣的男人——戴比——魔神教会第二十六任教徒。
戴比脸上戴着一副黑色的铁甲面具,面具的内侧是铁环编织的软甲,外侧是厚实的铁盔,尤其是眼睛前方,严密的只有一道缝,看起来他很在乎自己的面部防护。
见瓦兹回来,躺在沙发上的戴比仰头招呼道:“回来了?这次没忘了说谢谢吧?”
瓦兹淡淡的回应了一声:“嗯。”
瓦兹——魔神教会第二十五任教徒。
戴比赞赏道:“这才懂事嘛,有时候一句‘谢谢’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要习惯,知道吗?”
“嗯。”瓦兹没有理会他,而是捧着物资转头去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瞳灵正坐在一张洁白的大床上,用左手慢慢舀小米粥喝,吃的很艰难,因为左手不是她的惯用手。
她的右手已经粉碎性骨折了,绷带胡乱的绑了一大圈,吊在她的脖子上,后脑勺的右侧也受了很重的伤,连带着右边的眼睛一起被绑的严严实实,差点跟个木乃伊一样。
不过相较于一旁看守的九泽,她似乎看起来还算不错。
在当时整个人失控坠地的那一刻,九泽也一起被打了下来,他还伸手一把将她拉到了身边,为了保护她,九泽成了她的垫背,尽管这个垫背的效果不是很好,还是让她受到了不小的重创,但起码她还能自己喝粥。
至于九泽,他那副刚生长出来的身体又彻底粉碎了大半,胳膊和腿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砾石碎片,右腹直到现在还插着一块扁长的染血石屑,他们不想帮他拔了石屑,因为拔掉石屑只会让他伤口里的鲜血流的更多,他们不好打扫。
见瓦兹过来,瘫在椅子上的九泽已经快半死不活了,叫嚷着:“有没有灵魂碎片啊……比起绷带,我觉得还是灵魂碎片比较止血啊……”
瓦兹将物资放到床上,面无表情的说道:“现在大家都被创世会盯得死死的,大规模动用魔物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你将就一下吧。”
说着,瓦兹就上前一脚踩在九泽的腰上,俯身霸气地帮他直接拔出了插在腹部的石屑,那沾血的石屑削着九泽的血肉,连带着一些碎骨和肉沫都给一起拔了出来,听得瞳灵忍不住皱起眉头,连忙将碗收到一边,以防被血水溅到:“喂,你们就不能远点操作吗?我还在吃饭啊!”
瓦兹拔出石屑后还故意在她眼前晃了晃,面无表情的说了句:“需要加餐吗?”
瞳灵鄙夷的吊着眼皮子看向眼前这个恶趣味的少年,真是没人性!“我不吃人肉,也不喝血。”
瓦兹还觉得奇怪:“你不是来自罗酆的小鬼吗?为什么不吃?”
瞳灵懒得解释。
九泽一手捂着不断往外涌血的伤口,嘶声喊道:“喂!理理我!”
瓦兹这才丢了石屑,不紧不慢地取了那三捆绷带,拿来毛巾堵住他腹部前后贯穿的两个洞,用绷带一圈一圈的给他包裹起来,不一会儿,九泽的腹部就被绑的高高隆起,像个怀孕的妇女。
瞳灵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瓦兹看到“成品”,也忽然别过头去,不知道是不是在憋笑。
“你是故意的吧?”九泽咬着牙瞪向瓦兹。
瓦兹又面无表情的回头道:“怎么会?我只是不擅长包扎伤口。”
这点瞳灵承认,看她胳膊上和头上那乱七八糟的绑带就知道,这帮人都不擅长包扎。
瓦兹也不多待了,他将那盒消炎药抛给了九泽,提醒道:“人类的身体很脆弱,记得吃点药,以防感染扩散。戴比说,等明天萨拉他们来接我们,到时候你就能恢复了。”
“知道了。”九泽不耐烦的用那只染血的手从药盒里取出一粒胶囊,就这么抛进嘴里,随便嚼了两下吞进肚里。
看瓦兹离开后,九泽挺着“大肚子”又来到床边,也递给了瞳灵一枚消炎药:“吃吧,你这副身体也是人类的身体吧?”
瞳灵接过胶囊,却没有立即服用。
九泽的脸色有些不悦了:“怕我下毒?放心,我没有他们那么恶趣味。”
瞳灵对九泽还是蛮信任的,虽然是敌人,但他也算是保护过她的人,算“半个好人”吧,只是……
“有水吗?”她不想干嚼胶囊,胶囊的外壳有股怪味,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嚼得下去的。
九泽有一瞬的无语,但还是挺着“大肚子”又挪到附近,去给她倒了杯水过来。
“谢谢。”瞳灵接过水,服用了胶囊。
九泽又坐了回去,也不嫌弃那把椅子上都是他身体里流淌出来的血水。
瞳灵好奇的打量着他:“你不觉得疼吗?”
九泽嗤笑了声,就这么瘫在了椅子上,说:“我们是教徒,是舍弃了肉身之躯,将灵魂献祭给魔神的存在,不老不死,又怎么会感觉到疼呢?我们连五感都是可控的,觉得无用就可以关闭了。”
瞳灵愣了愣,怎么和自己好像?
九泽打量着她:“怎么,你觉得疼了?”
瞳灵困惑着:“没有,我只是在想,我也可以屏蔽五感,甚至可以关闭呼吸,停止心跳。”
九泽眼前亮了一亮,笑了:“难怪当时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你该不会本就是我们魔神教会的教徒吧?被创世会洗脑了?所以我们主教大人想把你接回来?”
瞳灵摆摆手,十分笃定的说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不是肆月,我知道自己的身份。”
听到这个名字,九泽又有些不高兴了:“再提他,我不介意把你敲晕了再带走!”
瞳灵眨了眨眼:“你不喜欢他?”
“谁会喜欢他啊!”九泽气得跳脚,只是他挺着“大肚子”的模样实在怪异,比起威慑,更像是在搞笑。
瞳灵笑了笑,垂眸道:“我也不喜欢现在的他。”
九泽愣了愣,莫名其妙的红了脸,又默默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