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曜回到礼堂,礼堂只剩下孟嘉祁一个人了,夏嘉晓自己跑去参加拉歌活动了。
陆文曜进来就找了张干净的椅子坐下来休息,抬头望着舞台上的孟嘉祁。
“老孟!”
孟嘉祁被陆文曜一吼吓得一怔,摘下一个耳机看了过来,指了指地上的扫把说道:“回来啦,继续扫地啊。”
陆文曜翘起个二郎腿,双手展开搭在椅背上,轻挑下巴问道:“是时候说说怎么回事了吧?我可不想在别人嘴里去了解你。”
孟嘉祁一愣,望着台下的陆文曜,犹豫几秒,放下扫把,摘下耳机小心的与MP3收纳好后放进口袋,从舞台一跃而下稳稳落地,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他抬头注视着舞台左侧钢琴原本摆放的位置,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钱包,打开钱包,其中一个卡夹里有一张照片,他小心翼翼抽出来给陆文曜看。
陆文曜一看,是一个看起来不到八岁的小男孩坐在黑色钢琴前弹琴的照片,他看了一眼照片又看了一眼孟嘉祁,忍不住开玩笑道:“这是你啊?小时候头还挺大。”
“啧,你头才大。”
“行行行。”
陆文曜憋住笑,注意力又放在那架钢琴上,问道:“学校那架钢琴不会就是照片上这架吧?”
孟嘉祁点点头,面容淡定说道:“这是我妈送给我七岁的生日礼物,半个月前我爸瞒着我把钢琴捐给了学校。”
“啊?啊!啊?!生日礼物?!”
陆文曜三个惊呼一个比一个大声,惊掉下巴,看着照片感叹道:“真、真有钱,说捐就捐。”
简简单单一个钢琴少说也要个好几万,何况照片上那钢琴看着就高级,肯定不是一般的钢琴。
孟嘉祁低头苦涩的笑了笑,拿回照片又塞回钱包里,塞回口袋。
“我妈她是位歌……”孟嘉祁刚开口就愣住了。
陆文曜疑惑道:“歌什么?歌手吗?”
孟嘉祁想了想,重新组织语言说道:“她以前想当一名歌手,但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后面只成为了一位钢琴老师。”
“哇钢琴老师,钢琴老师也好厉害的喔。”
在陆文曜印象中,学钢琴的有钱又有气质,而孟嘉祁就是这样的人。
长得又高又帅有气质有性格,就是有时候很拽很欠揍。
“我妈她很喜欢音乐,我因为她也很喜欢音乐,她从七岁开始每天中午就教我弹钢琴,直到我十四岁,一年前她就和我爸离婚了。”孟嘉祁又哽咽住了,说话逐渐颤抖起来,又抿了抿嘴努力控制情绪,说道:“在去年的五月底,她抑郁症发作……跳楼自杀了。”
陆文曜瞳孔地震,眼里闪过抱歉和同情。
“对、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孟嘉祁摇了摇头,低下头用手轻轻挠了挠头发掩饰眼里的情绪,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
“我没有和其他人说过,在心里憋了很久,大家都说我是因为要气我爸所以才千方百计进海月学校的,其实不是的,我是因为钢琴,那是我妈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爸为什么要把钢琴捐给学校?”陆文曜很不解。
“他恨我妈,因为一则谣言质疑我妈出轨,后来他们离婚后,我爸就将家里的东西扔的扔送的送,我妈只要求钢琴留下给我,可我妈去世后,他转手就捐给了学校,眼睛都不眨一下,我还跟他打了一架,被邻居骂惨了,说什么儿子打老爸,是要遭天谴的,但我一点都不愧疚,是他欠我的,欠我妈的。”
少年眼里强忍着泪水,撇过头去不让朋友看见,同样父母离异的陆文曜能感同身受,伸出手搭在孟嘉祁的肩膀上,仰头望着高高的天花板。
“我跟你还挺像的,我其实也恨我爸的,因为他冷暴力我妈,我妈每天都躲在房间里哭,他却在外面逍遥寻什么初恋?!”
陆文曜激动的站了起来,指了指自己气到笑道:“搞笑的是他初恋的儿子还跟我一样大,开学跟他分在一个宿舍,那孙子还嘲笑我没人要,被我打到跪地求饶。”
孟嘉祁听了也气到昂头发笑,用手背盖住湿润的双眼,但眼泪还是从侧边滑落下来。
陆文曜一脚踢开旁边的扫把,坚定说道:“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成为像陆成强和余灿这样的人,我要是遇到这样的人,我还要一脚把他踹飞!”
“对!我也是。”孟嘉祁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站了起来说道:“踹飞他!第一个我就踹孟林杰!”
那一晚,两个少年倾诉了很多很多,将心里的怨气全吐了出来。
操场上,在哨声下,每个班级都整整齐齐集中好队伍等待活动开始。
所谓的拉歌活动,就是一种很常见的娱乐方式,两个班合在一起成一个连队,由各班的教官领唱,全队应和,教官教他们唱《团结就是力量》,喊口号,学会之后就连队与连队之间拉歌。
不管唱的怎么样,在不在一个调上,大家都要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唱出来,要唱过对方,撕裂震耳欲聋的歌声响彻整个操场,场面那叫一个壮观。
中途休息时间十分钟,为了安全,晚上教官不给他们解散,就让他们原地就坐,打水的报告后才能去打水,不打水的只能留在原地,可以聊聊天和同学们玩点游戏,或记记教官刚教的《军中绿花》。
夏嘉晓四处观察周边的同学,男生一堆玩游戏打闹,女生一堆聊天谈八卦,一班的那群女生谈着谈着还哈哈大笑,一会儿神秘兮兮又惊讶的表情,都给她整好奇了也想过去听一听。
而她行动力很强,这么想也这么做。
走到张望露的旁边,轻轻拍了张望露一下问道:“你们聊啥呢?”
张望露回头,伸手拉夏嘉晓坐下来,说道:“他们在说三班的莫藿,可精彩了!坐下来一起听,等下我再和你捋捋全部的事。”
莫藿?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夏嘉晓愣了愣,满头雾水坐下,目光落在其中一个长相甜美可爱,扎着双麻花辫的女孩的身上。
一班的班花,李颖美,刚来学校的第一天就因为长得清纯可爱在高一年段有了名声,说她人如其名,聪颖且美丽。
除了长得好看,夏嘉晓对她不了解,但看她清纯可爱的容貌,应该是个人畜无害的乖乖女。
但下一秒她就觉得自己太以貌取人了。
一个女孩转头望向隔壁三班,扫了几眼,又回头问李颖美:“诶,我看她今天好像请假啦?”
“昨天中午她的手受伤了,中午就请假去医院了。”李颖美说完,又挑起众人的好奇。
“啊?咋受伤的啊?”
“被人打了?还是自残?”
“谁知道呢,她舍友跟我说,她左手手背上一道可深的划痕,切,活该,这种人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恶心人害人精,死肥婆一个,一出汗浑身臭烘烘的,跟头死猪一样!”
刚说完,一帮女孩子大笑起来,刺耳的笑声满了对被背后议论的女孩的恶意,在场的人只有夏嘉晓笑不出来。
她不知道莫藿做错了什么要被如此议论,可随意议论,当众侮辱他人就是不对。
那群人又继续说着难听的词汇,她实在听不下去了,见张望露听得如此入迷,她也不想打扰,起身悄悄离开。
八点半了,礼堂的卫生搞得差不多了,拉歌活动九点才结束,才半小时两人也懒得过去就坐在礼堂玩手机。
陆文曜拿出翻盖手机认真的玩着遗忘勇士,孟嘉祁在一旁看着他打。
而这时,王攀来到礼堂门口,一眼就看见两人坐在那里偷懒,大声一喊:“干什么呢?!”
陆文曜和孟嘉祁被吓一跳,陆文曜回头一看是王攀,连忙合上手机放进裤袋里,和孟嘉祁站起身来面向王攀。
学校规定是不允许带手机的。
在礼堂这里也能听见远方操场传来的声音,但王攀还是听见音乐的声音,他板着张脸走到陆文曜的面前。
陆文曜心虚的笑了笑,摆手招呼道:“主任晚上好啊。”
而孟嘉祁懒都懒得理他,撇过头去望着一处发呆,还在因为下午那件事生气。
王攀上下扫了陆文曜一眼,向他伸出一只手,冷冷道:“拿来。”
“啊?什么?”陆文曜还装傻。
王攀不耐烦的蹙着眉头,指着陆文曜裤袋里微微鼓起的包,说道:“手机,拿出来。”
“没有手机哪有,你看错了吧。”
“啧,我叫你拿出来。”王攀彻底没耐心了,直接上手抢,陆文曜躲了几下但最终还是被王攀扯着裤子拽了回来,乖乖自己掏出来上交。
“我没收了,要么你叫你家长来学校签字取走,要么期末还你。”
“啥?期末,几个月啊主任,求求你了我就带这一次。”陆文曜双手抱拳央求着,平日拽里拽气的他唯独一次向老师撒娇。
王攀受不了陆文曜这死劲儿,撇开他丢下“免谈”两个字,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开始检查周边卫生。
陆文曜绝望的抱头无声呐喊,孟嘉祁也无能为力的摇摇头,用手拍了拍的肩膀。
检查一圈后,王攀还算满意的点点头,又走到两人面前,双手环抱在胸前说道:“经过今天的教训,以后还敢不敢,还犯不犯?”
为了要回手机,陆文曜连连摇头,而孟嘉祁却依旧不理会,王攀的表情又不对了,陆文曜见状赶紧,陪笑解释道:“主任,他也不会了,他就是累了。”
为了要回手机,老脸都不要了。
王攀也懒得计较,正要转身要离开,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又转了回来,就看见陆文曜抬起了手,作势要打人的样子。
陆文曜反应极快,随机应变,抬起另外一只手开始拍空气。
“蚊子好多啊,别叮着我们亲爱的王攀主任。”
其实心里在想,叮死这个王八得了。
王攀疑惑的上下扫了一眼,说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和你们班上的一个女同学走的很近啊?有学生跟我说你们还骑一辆单车上下学?怎么回事?”
陆文曜怔了怔,那女孩应该说的就是程晓沫了,于是点了点头,解释道:“主任,你别误会,也别瞎听说啊,我妈和她妈十几年姐妹情了,我家出了点事我就住在她家,其实我俩情同兄妹,不会有什么的,都是他们瞎说!”
“情同兄妹又不是真兄妹,注意点形象啊,别败坏学校风气,我不想再听到你和她有些不该有的传闻,记住校规第十三条规定男女同学不准谈情说爱,不准早恋,注意点距离,知道没有?”
“诶诶诶,好嘞好嘞。”陆文曜连连点头,哈着腰双手合十,说道:“我绝对不会早恋的,也不会让她早恋的,那主任……”目光转移到王攀的口袋,试探道:“我的手机可以还我吗?”
“看你表现吧。”王攀甩下一句,双手背背后转身离开礼堂。
陆文曜绝望仰天长叹,坐在椅子上,头往后一仰搭在椅背边上仿佛没了希望,眼神都黯淡无光了。
一旁的孟嘉祁坐在旁边,一手搭在椅背上,用手撑着头望着他,调侃道:“情同兄妹?真的假的?”
陆文曜一愣,坐了起来问:“怎么?有问题吗?”
孟嘉祁摇摇头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说道:“不信你对她只是妹妹,搞的兄妹情吧。”
“呀!怎么你也这么说啊?我、我我我没有!”陆文曜一紧张就忍不住口吃起来。
“诶诶诶,口吃了吧,紧张了。”孟嘉祁双手一拍,一摊开说道:“唉,心虚了!”
“我……”陆文曜语塞,无力反驳道:“我真没有,真的,我发四!”
孟嘉祁白了一眼,双手抱在胸前说道:“发五我也不信你对程晓沫没兴趣,你们认识这么多年,早就日久生情了吧,难不成会对夏嘉晓有兴趣啊?”
陆文曜一愣,反而反应没刚刚那么大,撇头过去气笑了。
“呵,我对那小虾米才不会有兴趣。”又回过头,认真道:“总之,我对她俩都!没!有!”
孟嘉祁依旧不相信,回想起第一天见他俩的场景,感觉还历历在目。
“开学前一天,程晓沫不是认错我了吗还抱了我一下,那你当时干嘛这么生气?”
陆文曜又一愣,也回忆起来说道:“我这不以为她跟你……不是,我以为她早恋,我不想她早……哎呀不是,我不想她有喜欢……”
越说越不对劲,陆文曜脑子已经乱成一团毛线了,而孟嘉祁已经藏到八卦的味道了,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胸口。
“放心,你俩的事我会替你保密的,青春期嘛,难免会躁动。”
陆文曜急了,坦白道:“啊呀!真没有,我老实和你说吧!我就是单纯不希望程晓沫早恋,包括夏嘉晓,还有你,甚至是身边的朋友。”
“啥?不希望身边的朋友早恋?你王攀啊?管得这么宽。”孟嘉祁不懂,开玩笑道:“你怕他们约会零花钱不够,找你借啊?”
“说啥呢!”陆文曜气得打了孟嘉祁一下。
孟嘉祁不再开玩笑,听他把话说完。
陆文曜着急那股气还没完全缓和过来,他努力的在脑里阻止语言,一脸认真说道:“我初中时,亲眼目睹过一段因早恋毁掉生命和前途的事情。”
孟嘉祁怔住了,不知如何回话。
欢乐的气氛极速下降到冰点,严肃的让人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