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同学告别离开后，孟嘉祁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爷爷家，而是买了些水果营养品就在路边拦下一辆搭客的小三轮车，去往白屋村的外婆家。
爷爷家和外婆家隔得并不远，两条村子只隔六七公里，但从镇上的学校来到外公家需要半个多小时。
半小时后，车停到小村村口，付好钱后孟嘉祁走条捷径小道很快就来到外公家的门口大院。
两三年没回了，外婆家变化并不大。
门口前有一片干枯又秃秃的草地，上面围了一个小小鸡圈，养了三只鸡，旁边种了一棵白榆。
大院的门是敞开的，孟嘉祁站在门口就看见外婆坐在藤椅上，手中拿着蒲扇，闭目休息。
“外婆！”
外婆听见有人叫，缓缓睁开眼睛望了过去，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穿着一身蓝白校服的少年，手里还拎两袋东西。
看清了脸，苍老的双眼透着不相信。
“小祁？”
孟嘉祁高兴的迈腿踏过门槛，走到外婆面前，外婆也激动的撑着藤椅的扶手站了起来，双眼热泪盈眶，佝偻着的老腰也直不太起来，伸出颤颤巍巍的手也只能勾到他的肩膀，而孟嘉祁也蹲下来让外婆摸摸自己的脑袋。
“小祁，你终于来看看外婆了，外婆好想你。”
“小祁也好想外婆，现在我现在回来了，有空可以常常看你。”
“好，好。”
孟嘉祁跟外婆聊了会儿天，发现偌大的房子只有外婆在，问了才知道，外公带着十岁的孙女去果园摘果子去了，大舅和大婶去城里打工，已经很久没回来了，而小舅又去找人打牌了，小舅的不到十四的两个儿子刚放学就跑出去玩了。
只有外婆一个人在，孟嘉祁也不好直接离开，他从书包里拿出还没手掌大的手机，按了几下，打到爷爷家的座机电话，跟爷爷说晚点回家。
自从妈妈去世后，父亲没有再过问妈妈的事情，过年也没有带他去看望外婆，连爷爷也不让他去。
不过才六七公里，这心狠得就跟相隔十万八千里一般。
跟外婆聊天，总是聊着便聊到了他的妈妈，聊着聊着外婆又是泪流满面，责怪家里拖累了她。
外婆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是妈妈十八岁时刚出道拍的写真，那时她花容月貌，正值青春，有着大好年华。
“当明星有什么好的，又累又压力大，如果她是个平常人也不会遭遇这么多谩骂，也不会……”
“外婆，好了。”孟嘉祁及时打断外婆的话，说道：“不要再想这些了。”
天快黑了，小舅这才黑着脸回来，不用问就是打麻将又是满盘皆输。
孟嘉祁见到小舅，只是冷冷瞟了他一眼没打招呼，小舅也没理他，径直走向他那侧房间。
孟嘉祁轻轻的握着外婆皱巴巴黑黢黢的手，语气温柔道：“外婆，天快黑了，我要回去了，有空了我再来看你。”
外婆再多不舍，也只能放手放他回去。
与外婆告别之后，孟嘉祁穿过一条小道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那里已经彻底变了个样子，差点没认出来。
还好，这条小道没有什么变化。
这是孟嘉祁第一次遇见她的地方。
那时候他才刚满十二岁不久，遇见她是在大年初二他和父母回外婆家拜年，而他闲无聊，自己拿着炮仗和一根香，想找个地方玩。
当时他一丢，一不小心将鞭炮丢到小道里，吓到里面要过道的小女孩，害得她手中的蛋糕掉在地上，粘上了红红碎碎的鞭炮纸。
她不但没生气，反而见到他很开心，还一下抱住了他，说没了些有的没的。
后来她还让他在站在原地等她一会儿，过了会儿她重新拿了一块奶油草莓蛋糕来送给他吃。
今天是她十二岁生日，最开心的事就是遇到了他。
当时他觉得那个小女孩可奇怪了，一个劲儿的叫他他不知道的名字，气得他将自己的全名告诉给她。
明明她才刚满十二，却要逼着他叫自己姐姐，还说她是未卜先知的小仙女。
她跟他分享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还跟他说她看到他未来成为一个闪耀的新星，拥有百万歌迷，站在璀璨夺目的舞台，面对数都数不完的闪光灯，耀眼又灿烂，粉丝们都很爱他很崇拜他，而她也很喜欢他。
她还约定考上大学，努力追赶他的脚步，还要给他写很多很多好听的歌。
而他果真被这个奇怪的“姐姐”给糊弄到了，开始向往未来的星世界，梦之地。
他妈妈是个当时有名的歌星黎君君，在妈妈的影响下，他也喜欢上了音乐，也想要和妈妈一样，站在闪耀璀璨的舞台，感受鲜花与赞美。
他询问她的名字，她没告诉他，而是俏皮的唱了一首歌。
“需要你，我是一只鱼，水里的空气，是你的小心眼和坏脾气。”
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能借用那首歌的歌名，给她取名为。
小鱼。
这个小鱼真的很奇怪，当他问起她这首歌叫什么名字时，她却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啊？这不是你从小最爱听的歌吗？你怎么会不知道啊？”
可他真的没听过，懵懂的摇摇头，后面她又自言自语的说些奇怪的话。
“那也没关系啦，我现在告诉你，说不定你以后会因为我才喜欢这首歌的呢，哈哈哈，我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呢。”
虽然这话奇奇怪怪的，但小鱼说对了，这首歌的确成为他最喜欢的一首歌，也成为了他唯一的寄托。
她还给他哼了另外一首歌，只哼了一句，至今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歌，或许是她自己写的。
遇见小鱼时，小鱼正好十二岁生日，孟嘉祁很喜欢这个刚刚认识的朋友，告别时，孟嘉祁还将妈妈送给他的带有密码的蓝色笔记本赠予小鱼。
只可惜那时，他只和小鱼才见了这一面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也是这一面，他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不忘她的身影，不忘与她的约定，他一直相信着和她会再次相遇。
下一年过年去外婆家，他记得她的生日是在大年初二，他记得她的生日在大年初二，特意准备了礼物去找她。
是母亲托别人在国外买的一部蓝色的MP3。
可去到她家时，房子已经搬空了，问了附近的邻居才得知，一年前，这家主人的女儿不知道什么原因双耳失聪了，之后就搬出了村子，搬去哪里不知道，反正是离海远的地方。
他打听过她的真名，就是叫程晓沫，跟他差不多大。
当他在教室里得知也有个叫程晓沫的女孩时，他感到非常意外，真的以为程晓沫就是当年的小鱼，可又有些不相信。
自从去年五月，母亲与父亲离婚后，因失实报道导致抑郁抱憾跳楼离世后，父亲不让他再接触音乐走母亲的老路，他不想未来都受父亲安排，他将中考考砸回到老家就读海月中学。
他就是恨他的父亲，恨父亲不相信母亲，恨父亲在母亲低谷时期不愿拉她一把，所以他要用这样的方式去报复他。
他对这里本来不抱有任何希望，可直到他在操场附近的银杏树下，被一个奇怪的女孩子一把抱住，还不小心打掉了他的MP3和耳机。
起初他是生气的，但又是惊讶的，他感觉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等她匆忙逃离之后，他才想起小时候遇到那位奇怪的“姐姐”。
他是不小心事情会这么巧，而第二天上学，他又再次撞见了她，他突然觉得，是不是真的就是她。
可直到他给她听了，那时小鱼给他唱过的歌，但她却没有听过，而且她的眼神不像她。
小鱼的眼睛是亮晶晶的，像是装满了星星。
程晓沫不是小鱼，可就算她真的是小鱼，但那个眼神，不像是小鱼。
也许，十二岁遇见的小鱼已经不存在了，淹没在海里消失不见了。
孟嘉祁凝望着那条窄窄的小道许久，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做出像是在点炮仗的动作，丢在了小道里，捂上耳朵，默数三秒。
三……
二……
一……
“嘣。”孟嘉祁模仿炮仗声，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过程，可却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他放下手，转身离开，正式放下那段已过期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