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夜色黑沉。
林知意意识回炉的时候差点没被后脑的伤口给疼出眼泪，眼前一片昏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醒了醒了！”
“快去叫医生！”
几道凌乱的脚步声在耳边不停作响，林知意脑子发疼，烦躁地皱起眉。
医生喊了一声“安静”，所有声音消失，林知意皱起的眉也慢慢松开，开始回忆之前的画面。
她跟张雨出了车祸，现在应该是……在医院，鼻间浓浓的消毒水味让她确定了这一点。
想问张雨是什么情况，但她努力睁大眼睛，眼前依旧是灰蒙蒙一片。
有人影，但看不清人的面孔，她慌了。
“我不会瞎了吧……”声音非常沙哑。
刚才见她醒来松了一口气的几人立刻也慌了，“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看不见了？”
被唾沫围着，医生依旧淡定，“正常现象，休息两天就好了。”
众人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医生又说了几句，就出去了。
他们把她扶起来，弄成坐靠的姿势，好方便说话。
姜沉试探性地伸手在林知意眼前挥了挥，发现她眼珠子还能聚光，便道：“也不是全部看不见，哪里瞎了？”
这话像是有点遗憾没瞎的意思，立刻招来几个女生的瞪视。
李秋唯打了他一下，警告：“你闭嘴！”
“我错了。”自觉口无遮拦，姜沉速速道歉闭嘴。
眼睛虽然能聚光看到某个点，但更多时候是飘散状态，利莉碰了下林知意的额头，“你怎样了？能看到多少？”
林知意眨了下眼睛，发现依旧是灰蒙蒙的人影，略带嘶哑的嗓子动了动，“灰色、人影。”
说几个字都很费力，她便不说了。
按照刚才周围传来的声音，她知道有哪些人来了。
她室友三人，还有姜沉跟李秋唯，他们会来倒是有点意外。
她想问姜沉跟李秋唯是怎么出现在这的，但喉咙有些干，一旁的利莉及时递上了一杯水，她就着水杯慢慢喝着，待水润了润嗓子，才说话。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情况的？”
想到什么，她声音略微急，“你们没通知我家人吧？李秋唯？”
这里只有李秋唯认识她家人，她更害怕她会告诉家人。
李秋唯道：“我没有说，我在等你醒来。”
在远方读书的人最怕被老家的父母知道自己受伤、过得不好，这个她不会私自说出去。
“没说就好。”
林知意松了一口气，被家人知道她受伤了，肯定会担心，还会千里迢迢来看她，有点麻烦。
“我跟姜沉是收到他室友的消息，才知道你受伤住院的事，就赶过来了。”李秋唯算是为刚才的话解释。
顾秋补充了一句，“我们也是。”
她倒没直接说是陆惟。
林知意愣住，姜沉的室友……段之桁吗？
他也知道她受伤了？
也对，张雨也受伤了，他不可能不知道，或者说，他们那个圈子的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她问：“那张雨呢？那个跟我一起受伤的女生，她怎样了？”
“她没事，活蹦乱跳的。”
姜沉认识张雨，但关系一般，以前也没见过几次。
林知意知道她没事，心底踏实了，“没事就好。”
她看起来有点无精打采的，有伤口疼痛的原因，也有一天没吃东西的疲惫，还有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吃点东西就好了。
“我好饿~”
声音缥缈得跟阿飘似的，怪吓人，但能吓唬人说明精神还好。
利莉哄着，“成妍妍给你买着，很快。”
说曹操曹操就到，成妍妍很快提着一份粥回来了，是林知意喜欢的瘦肉粥。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吃着，待肚子被填满，才缓了一口气，说起正事。
“后天就要考试了，这之前我能出院吗？”
成妍妍道：“刚才回来时替你问过医生了，他建议住院养伤一周，方便观察。”
“那不行。”
林知意想都没想就反对，感受着后脑勺的疼意，虽然疼起来会让她无法思考，但觉得自己能忍受，“我复习了那么久，可不能下学期回来补考啊。”
姜沉无语地看着她头上的纱布，“你都这样了你还想着考试？”
李秋唯没说什么，但眼神是不赞同的。
林知意道：“想啊。”
她可是想靠这一战咸鱼翻身的。
妍妍跟她一起复习那么久，知道她意思，“我问过医生了，他允了，还给开了药，可以缓解疼痛，你到时候两天来一次医院观察。”
“那就行。”
林知意缓了缓心脏，又问顾秋，“我明天去不了图书馆拜拜了，你去的时候能带上我的学号吗？”
“……行。”
顾秋没想到她差点进火葬场了还能记住这事，委实有点离谱。
姜沉就没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你居然还信这种？有没有搞错啊？”
林知意不畏惧嘲笑，“反正不挂科就是我的福气。”
“哈哈哈哈哈哈。”
姜沉依旧忍不住笑，李秋唯又给了他一掌，才止住。
似是觉得病房这么多人守着她有点不好，林知意道：“你们有事先回去吧，我待会就要休息了，这一觉可能直接睡到天亮，没法招待你们。”
把来医院看望伤者说得跟来家里做客似的。
不过他们也不是一直都很空闲，最后商量了一下，顾秋留了下来。
房间少了人，林知意才感觉空气的宽敞，她靠在床上，看不清，什么也不能做，只好发呆。
顾秋抓起一个苹果，问她，“要吃苹果吗？给你削一个？”
“吃一半。”
她刚吃饱，现在吃不了那么多。
“行。”
顾秋很快削好一个苹果，分了一半给她，另一半自己吃着。
林知意慢慢把苹果吃完，将手擦干净，继续发呆，蒙蒙地“盯”着前方的电视机。
如果她能看得清，她现在一定会用面前这个宽敞的电视放她偶像的综艺！
这可是难得的豪华病房啊！
她后知后觉又想到一个问题，“这个住院的钱给了吗？”
她想的是利莉来的时候给她垫付了，她回头得还回来。
顾秋道：“你那个受伤的朋友，她家人给了，说是他们的原因，你是被牵连的那个，之前还想跟你道歉来着，但你没醒，段、咳！就走了。”
她差点把段之桁说了出来，连忙喝水掩饰。
其实她不掩饰，林知意也看不清，听不明，总归自己是倒霉蛋，就心安理得接受免费病房了。
“少花钱就是好。”
顾秋不知道说啥了，她也庆幸没出人命，不然就不是少花钱的问题，而是进火葬场的事了。
闲聊之际，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两人看去，是张雨跟她的妈妈来了，手上还拎着一堆补品。
顾秋帮打了声招呼，起身招待，把那些东西放好。
张雨拉了张椅子坐到她身侧，“你还好吧？”
她盯着林知意散光的眼睛，惊讶，“真看不见啊？”
张母听见她这么说，立刻骂道：“你怎么说话的？还不赶紧道歉！”
张雨立刻道歉，“对不起啊，是我的问题。但我还是遵守承诺了，我说拼死保护你的安全，就是拼死保护你，你看你也挺好的，我厉害吧！”
林知意：“……”
诚心道歉是真的，证明自己有本事也是真的。
没有怪过她，但很想吐槽她。
不过人家妈妈在这，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笑笑说，“你很厉害，化险为夷，我很佩服。”
“是吗？”张雨眼睛亮起，“你也这么说啊，跟之桁哥哥一样！”
顾秋心脏瞬间提起，冲张雨做了个“嘘”的动作。
张雨想起段之桁之前嘱咐她的话，立刻闭嘴了。
此时她们头顶同时划过一行字：不能让她知道段之桁来过！
段之桁……来过了吗？
林知意心底隐隐有了确定，面上假装不知道。
但张母她可算是找到话题了，也不知道段之桁叫他们所有人帮隐瞒的事，声音非常热情，“对，之桁也是这么说小雨的。”
顾秋和张雨双双惊恐地看着她。
张母浑然不觉，依旧热情地说着话，似乎想给晚辈来点助攻，“在来找小雨之前，他可在你那里呆了足足四个小时，就坐在这里！”
她指着张雨现在坐着的地方，“一动不动的，跟个望妻石一样，他对你可真上心啊。”
顾秋&张雨：“！！！”
沉默、病房继续沉默。
“……”林知意假装不知道的计划被打破了。
这位长辈能亲切地叫段之桁的名字，应该是跟他很熟悉的人，那么她说的某些话可能也会传入他耳中。
一个处理不好，很容易死灰复燃。
这可真是让她受伤的脑子雪上加霜。
好一会，林知意干巴巴说了一句，“段师兄对好看的女生一向挺上心的。”
因为有点体虚，加上情绪不高，乍一听像是在讽刺。
张母：诶？
顾秋&张雨：“…！”
似是察觉到什么目光，张雨猛地扫向门口，看清来人，表情瞬间裂开。
只见一俊美青年面色苍白，落寞地看着床上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