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医院总是充满各种阴森恐怖的气息，随时随地都能让林知意怀疑身旁的人不是人。
走过路灯下，她还特地瞄了眼地上。
嗯，有影子，看来今天也没有撞鬼。
她踩了一脚，没踩中，又踩了一脚，踩中了。
原来是身前的人停下了。
段之桁转身看着她，清冷的眉眼在月色下显得越发清贵，神仙一般，不似真人。
林知意收回踩影子的脚，站直来看他，眼神纯良，干净得仿佛刚才玩闹踩影子的人不是她。
“师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按照段之桁跟许敬尧的“对家”关系，应该不是来好心探望的，那么就是来找她的了。
而且不知为什么，总感觉今晚的段之桁看起来有点阴晴不定的。
或许是错觉吧？
他今天帮忙找场子的时候还是很和善的。
而在段之桁的视线里，只见她抬眸时眼底倒映的一轮明月，冷而清澈，一如月光，永远都无法触摸。
她可以为任何人驻足，却不会止步不前。
比如他，比如许敬尧，或是还有别的什么人。
如同坐在观光车上随意游览的乘客，他也不过是其中一道风景，只是短暂地吸引她。
可他不想。
段之桁摸着口袋里的东西，薄唇微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一道铃声打断了。
林知意不好意思地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人，是许敬尧。
林知意：“？？”
这家伙，在医院呢打什么电话？
又怕这个伤号真的有急事，便捂着手机朝段之桁尴尬地笑了笑，“师兄，我去接个电话，待会再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藏着许敬尧的名字不给段之桁看，只是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
舌尖缠绕着的话没能说出口，段之桁“嗯”了一声，将手心的东西放回口袋，神色平静，似乎没看见是谁打给她的。
林知意不好意思地走到一旁接听，打算速战速决。
“喂，林知意！”
许敬尧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在静谧的小道里似乎还能有回声。
林知意也没料到这声音能这么大，她心虚地回头看了眼段之桁，发现他正看着她，因为路灯刺眼，看不清神情，于是赶紧朝那边道。
“你找我做什么？”
她捂着手机，声音有点小，很轻易便能听出声音里藏着的一股心虚。
许敬尧乐了，“你这家伙，该不会是背着段之桁偷偷接电话的吧？”
林知意：“……关你什么事？”
“哟，心虚啦？”许敬尧笑她，“那肯定就是了。”
林知意不管他，“你找我什么事？赶紧说吧，我很忙。”
听出她语气里的警告，许敬尧没再逗她，而是问，“你明天还会来吗？”
一向吊儿郎当的语气里藏着一丝认真，透过金属电流传来，却失了真。
许敬尧现在是个大英雄，场子一家的救命恩人，林知意对英雄有滤镜，脑子快速回想了下明天的课表，全满。
“我中午有空。”她给了准确答复。
“行啊。”
许敬尧的笑声从那边传来，悠悠回旋在林知意四周，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愉悦心情。
林知意又看了眼路灯下的男生，发现他还是之前那个姿势，就这么看过来，仿佛一直在等着她，无论她什么时候回头，都能看见。
就好像在等自己的女朋友……
之前那个念头莫名又跳了出来，心跳有些加快，林知意连忙对那边道：“那我挂了。”
“等等。”许敬尧叫住她，“手机会用吧？”
林知意觉得他在没话找话，掏出新拿到的手机，点了几下，和平常的没什么不一样，道：“我会用，没事我就挂了啊。”
说着，她等了两秒，赶紧挂了。
林知意不知道的是，段之桁耳力惊人，即使站得距离不算近，但因为这颇为安静的地方，他将她和许敬尧的谈话一一收入耳中。
换做平时，他会走开，给人一个私人空间谈话。
可这时他却怎么也迈不开腿，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紧张、心虚、懊恼、生气，拿出新手机时丝毫不掩盖的喜欢，到现在一如既往地乖巧地站在他面前喊着他“师兄”。
纵使她有千百种小情绪，可她对着他的，似乎从来都是这么一种。
一种师妹对师兄的敬仰。
段之桁恍然发觉，自己这道风景无法让她露出更多情绪，她迟早会厌倦，去看旁的风景。
他有点患得患失。
然后做出一个自己都有些匪夷所思的举动，“手机，能给我看一下吗？”
找她就为这事吗？
林知意虽有疑惑，但还是把手机给他了。
刚把手机递出去，便听他道：“另一个。”
林知意：“？？？”
他是怎么知道她还有另一部手机的？
难道他刚才真的听到她和别人打电话了？
林知意心有疑问，还是听话地把白色手机给他了，这时候，许敬尧又打电话过来了。
这次，没能避开段之桁，【许敬尧】三个大字明晃晃的出现在两人面前。
林知意顿感周围空气的凝固，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掌心的手机已被拿了过去，伴随着段之桁平静的声音。
“接吧。”
越是平静越是渗人，尤其是这个夜晚。
林知意打了个冷颤，干笑了一声，“那师兄我就接电话了哈。”
她连忙背过去，远离了几步，有些没好气地朝那边的人道：“你又怎么了？”
那声音听着，像是要把许敬尧吃了一样。
许敬尧扬眉，“怎么了？又打扰到你了？”
林知意皮笑肉不笑，“你说呢？”
“好了好了。”许敬尧似是在安抚她，“我又不是故意吵你的，是想跟你提醒一件事，我明天中午要吃炸酱面，记得别买错了。”
明明可以微信联系，却偏偏要打电话过来，还挑她跟段之桁说话的时候，跟故意找事情一样。
林知意深吸一口气，“知道了。”
“行，那我挂了。”
二话不说，那边就挂了。
林知意看着漆黑的屏幕，翻了个白眼。
这时她听到一阵“咣当”的声音，仿佛一个锤子敲在她的心上，预感极为不祥。
她连忙回头，一眼便见半蹲在地上的男生，他正要拿起地上的手机，那是许敬尧赔给她的新手机！
林知意：“！！！”
林知意大步走去，紧张地抢过段之桁手上的手机，嘴里叨叨着，“惨了惨了，没摔坏吧？这可是新的啊！”
许敬尧赔给她的，就是她的了，林知意一向对新的东西很珍惜，这会也有点小情绪，声音有点重，“你怎么没拿稳呢？”
话一出口，其实情绪就没了，来得快也去得快。
可她这副模样在段之桁看来，便是难得的朝他生气，因为许敬尧给的东西。
不，她从前是会生气的，只是现在，那股不满对着他来了。
刚才他还不满于她对电话那端人的情绪多变，这会她真的换上另一种情绪对他，却又叫他心里微涩。
“很喜欢他给的东西？”
段之桁的重点在“他”，林知意的重点在“东西”，她点头嗯了一声，丝毫未觉身侧人因为她的话而心情低落。
这会她已经检查好手机，发现只有一点小刮痕，不是什么大事。
“师妹。”
段之桁突然道，“外壳刮到了，我帮你换一个做赔偿，顺便再检查里面的零件有没有摔坏。”
新手机哪有这么不经摔的……
林知意拿出手机又点了几下，发现没什么问题，便不想麻烦别人，“不用了，只摔了一下，没事的。”
段之桁道：“现在没问题，以后或许有。”
“就当是我对刚才的补救。”
他伸出手，示意让她把手机递过来。
林知意莫名从他的这个动作里察觉到了一丝强势，却不反感，想着反正也不是急着用，便给他了。
“后天就给你。”段之桁道。
林知意点点头，“好。”
“那师兄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她没忘记之前的话。
段之桁摸着口袋里的东西，缓缓地，摇了下头。
“没了。”
—
黑色的卡宴缓缓行驶，直至女寝，才停止。
看着人消失在门口，段之桁坐在车子里，看着手心的两根红绳，神色不明。
又看向一旁的白色手机，眸色暗了暗。
一道月光穿进来，两根红绳上，金色与莹白交相辉映，看不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