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肆用最快的速度跑进了厕所。
王教练满脸问号，看向苏愿，“他咋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苏愿也不清楚。
可是转而一想到陈肆为了她奋不顾身跳下水，隐约有些担忧。
她吃力地站起身，把眼镜换上，然后一拐一拐地朝厕所方向走去。
王教练让队员们继续训练，转头也跟着一起去找陈肆。
刚开始男厕所，就听见里面传来呕吐的声音。
苏愿吓坏了。
站在厕所门外心急如焚。
“陈肆，你还好吗？”
呕吐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苏愿才听见他弱弱地开口说：“不要进来。”
她听见那沙哑哽咽的声音，心都快碎了。
王教练想直接走进去，还被苏愿拦住，“教练，让他冷静一下吧。”
他顿了顿，想起之前陈肆跟他说过的情况，无奈地叹一口气，摇头离去。
苏愿没有离开，一直守在男厕所门口，听着马桶抽水的声音。
良久，陈肆始终没有出来。
她有点不放心，轻声开口：“陈肆，你还好吗？”
里面的人虚弱地嗯了一声。
“我可以进去吗？”
陈肆没有回应。
她琢磨了半晌，沉默的意思应该是不排斥，于是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去。
只见陈肆靠着墙坐在地上，双目猩红，脸色发白。
苏愿关上男厕所门，走近一看，才发现坐在地上的陈肆浑身颤抖得厉害。
她连忙蹲下，把陈肆抱在怀里。
“对不起。”
他没说话，任由苏愿抱着，这是近一年来发病最严重的一次。
脑袋里的声音挥之不去。
——‘陈肆，快停手，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尸体泡在水里已经一天一夜，早就死了！’
混乱的声音、
尸体漂浮在河面上的画面、
还有警察用黑色塑料袋将尸体包裹住的情景……
“陈肆！陈肆！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你看看我！”
苏愿发现陈肆的双目有些溃散，着急得快要哭了。
还好这时候想起之前调查过的资料，她连忙捧着陈肆的脸，大声地呼唤：“陈肆，快跟我一起做深呼吸。呼——吸——呼——吸——”
他浑身颤抖着，她也是。
苏愿没有放弃，一边拍打陈肆的脸让他恢复意识，一边引导着陈肆。
他过了一会儿终于听见她的呼唤，麻木地跟着一起做深呼吸。
良久……
颤抖的身体终于冷静下来。
“呼——吸——”
“可以了。”
少年沙哑的声音响起，苏愿才松一口气，跌坐在对面，满脸心疼。
刚刚陈肆在颤抖的时候，用极度细小的声量呢喃了很多话。
苏愿没有听清楚完整的内容，只听到其中有一句是：不要走。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紧紧牵着陈肆的手，小声安慰道：“我在。”
陈肆一把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把头埋在她肩窝，默不作声。
他抱得很用力，手还微微颤抖着。
苏愿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没有安全感的陈肆，所以任由他抱着，不敢动弹。
时间缓慢流逝。
陈肆哑着嗓子对她倾诉起来。
“刚才有一瞬间，我又看见了……水面上全都是尸体。”
苏愿身躯一僵。
还不等她问个明白，便听见他补充了一句：“是我妈。”
她愧疚地闭上眼睛，紧紧环抱着陈肆，眼泪滑落脸庞。
“陈肆，对不起……”
苏愿现在后悔得要死。
早知道这样，自己就不该坚持要下水，害陈肆病发。
“你不用道歉，我还得谢谢你。”
她错愕地抬起头，“啊？”
“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他顿了顿，“就是心理阴影、恐惧症。也是因为这个病，我不能盯着任何水面看太长时间，也从来没有勇气跳下水。”
苏愿听他说了这些，才发现陈肆带训练的时候常常会突然背过身好一会儿，再转回来继续说话。
她还以为他是在装酷。
没想到居然是因为对水有恐惧症……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游泳了。”
“直到刚才看见你在水下挣扎，我跳下去了。”
“虽然只是短暂克服了心理障碍，却也是很大的进步……”
因为是苏愿，所以他可以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