髓变被一声惊雷炸醒。
他瞪大双眼，惊惧交加地看着眼前的桃花林。
天空中浓云翻滚，闷雷不断，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潮湿味道与幽幽花香。
此刻他正坐在桃林中的一架秋千上，两只小手紧紧攥住秋千两侧的绳索。
这里是哪里？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刚刚他是坐在秋千上睡着了吗？
髓变脑中一团乱麻。
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下，髓变惊慌失措地跳下秋千，双手遮住额头往前跑。
他并不清楚自己应该往哪里跑，但好像身体被什么东西指引一样，双腿不自觉地在桃林里左弯右绕，最后眼前出现了一片雅致的院落。
透过院墙可以瞥见里面亭台楼阁高低错落，怪石假山曲水流觞。
回廊中每根朱漆廊柱上都盘着蛟龙雕饰，好像群龙在月色下纷纷闭目沉睡。
虽然还没有进去，但髓变觉得这里很熟悉，熟悉到好像自己一直都生活在这里。
推开木制的院门，髓变闪身进入了小院，瞬间被一个白衣女人抱入了怀中。
“又在秋千上睡着了吧？”白衣女人温柔地拍了拍髓变的头。
髓变没有任何回应与动作，任由白衣女人的手指在他披散的长发间轻轻穿梭。
“怎么了彦儿？”白衣女人松开胳膊，将髓变稍稍推离一点，“刚刚被雷声吓到了？”
虽然稍稍愣了一下，但髓变觉得女人口中的彦儿就是在叫他。
很快，髓变认定眼前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娘亲。
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不是花香，也不是胭脂水粉，而是一种古朴悠远的像是一种植物所散发的气息。
髓变还是没有说话，但却红了眼眶，他主动伸出胳膊环抱住女人的腰，贪婪地呼吸着这古朴温柔的香气。
他的脑中混沌不已，直觉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他却不想去仔细探究，任由自己沉沦在眼下，沉沦在此时此刻。
“真吓到了？”女人笑道，又拍了拍髓变的后背，“你爹爹早上不是告诉过你傍晚会下雨、不要贪玩吗？让你不听他的话。”女人语气里毫无斥责，满满都是温柔。
髓变身子一僵，缓缓松开胳膊。
他的身高还不及女人的一半，只能仰头看向女人的脸。
爹爹？他有爹爹？
“爹爹在哪儿？”髓变哽咽着问道，嗓音奶声奶气的。
“在落渊潭呀，”女人轻轻捏了捏髓变的脸蛋，“每天这个时候不都是吗？”
髓变松开了胳膊向院子里望了望，他意识到自己知道落渊潭在哪儿，他对这里无比熟悉。
没再继续说话，髓变跟随着脑中的记忆，迈开小短腿向落渊潭跑去。
“慢点儿，不要跑。”女人在他身后喊道：“等下叫你爹爹一起吃饭。”
... ...
巨木森林中。
髓源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停下来再次在一棵树上划了箭头，然后继续顺着箭头的方向走。
如此往复，一路下来大概标记了十几棵树。
周围的景物始终毫无变化，巨木遮天蔽日，完全无法通过太阳判断方向。
髓源越走越累，越累越饿，他决定原地休息一会儿，也不顾腐叶堆潮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坐到地上后，钻入鼻腔的潮腐味味更浓。
歇了一会儿之后，髓源觉得有一股寒气正顺着腐叶缓缓爬上他的身体。
双臂环抱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但却毫无效果，身体感受到的寒意更浓，髓源赶紧站起身来。
余光好像看见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在他起身时被抖落，但瞬间就钻入了腐叶堆里。
按下心中的疑惑，髓源继续往前走，但是刚走出几步就愣住了。
眼前是一棵标记了箭头的树，他顺着箭头方向走了十几步，来到下一棵树面前，这棵树上也有个石头划出来的箭头。
再往前，还是同样。
髓源快步跑向四周的巨木，挨个看了一圈，每一棵树都被他标记过！
他满脸震惊，愣在原地。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在远处闪过，将髓源唤回了神。
他循着白影消失的方向看去，发现从一棵巨木的树干背后，伸出了两只银色的角。
髓源抬脚往前挪了一步，虽然动作很轻，但腐叶还是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于是他便停止了动作，屏息静静观察着那棵树。
过了许久，那银角又往外探了探，然后从树干的背后伸出了一颗白色的鹿头。
那白鹿见髓源站得老远，还静止似的一动不动，于是胆子更大了些，慢慢从树干背后走了出来。
髓源惊得睁大了双眼，眼前的小鹿看上去刚出生不久，它全身雪白无瑕，一双水汪汪绿眸机警地打探着周遭。
更让髓源惊奇的是那对银角，完全不像是幼鹿能长出的模样，两只银色的鹿角都比它的腿还要长。
肚子又传来一声咕噜，髓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看着这雪白的幼鹿，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然后抬手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口水。
髓源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石头，他知道这鹿绝非凡物，但他实在是太饿了。
深呼吸了几次之后，髓源猛地掷出了石头。
眼看石头就要砸中白鹿的头部，但它却轻盈一跃，躲开了飞石。
石头飞出的力道极大，“嘭”的一声砸到了白鹿之前所在位置的树干上。
被砸中的那棵树颤了两下，震动沿着树干向上传到了顶上的枝叶，又沿着互相交缠的枝干传到了其他树木。
髓源感觉身边所有的树木都在震颤，无数飞鸟从枝叶间惊起。
白鹿早已消失在了密林里。
群鸟振翅飞离，空中传来一片叽叽喳喳哇哇嘎嘎，他却看不清任何一只鸟的身影。
随着鸟兽的离开，树顶的枝叶开始扑簌簌掉落，像是所有树木都在一瞬间凋亡了一样。
仰头看着如雪片般掉落的绿叶，髓源闭上眼感受着这诡异的凋亡，再次睁眼时，不远处莫名出现了一个酒楼。
髓源迈开脚步朝着酒楼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