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上插着的那根黑色羽毛随风摆了摆，老僧狗觉得痒痒，「它」蹲地上用后腿搔了搔狗头，挠舒服了之后，又哼哼唧唧地唱起了当年在花楼常听的曲子，晃晃悠悠继续往南边走。
不远处，一群野狗伏低身子紧贴地面，呈一个扇形悄悄向老僧狗包抄而来。
老僧狗停下了脚步，狗头使劲儿向上仰了仰，捕捉到了随风而来的杀气。
「它」站在原地许久未动，对面终于从草地中站起了身子，是五只比「它」大上好几圈的黑灰相间、一模一样的野狗。
老僧狗眯了眯眼，眼前的重影聚合到了一起，「它」这下看清了，对面原来只有一只狗。
这会儿「它」酒劲儿还没下去，完全不似平时的高冷模样。
被对面这大家伙拦住了去路，老僧狗直接开口道：「你嘎哈？！」
对面黑灰色的大狗没有吭声，它心道就是这么个头上插个鸟毛的玩意儿揍了白毛，还敢跟我狼大叫板？
狼大又嗅了两下，又发现对面的黑狗醉得不轻，这下子它更无语了。
它狼大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野狗头子，这两年在附近的村头县尾干架无数，每次可都是一对一光明磊落地打，这种醉鬼它还真不稀得现在开干。
「你就是新来的黑子？」狼大嫌弃地问道，「给了白毛它们一口吃的，又揍了它一顿的那个黑子？」
「你才是黑子！」老僧狗骂道：「你全家都是黑子！」
草丛中突然冒出几十个狗头，黑白灰黄棕，啥色儿的都有，一个个龇牙咧嘴都要往老僧狗这边扑。
「你！」狼大上来就被噎了一下，但它还是用眼神瞪退了一众小弟，老大干架哪轮的上小弟们插手。
「你什么你？」没等狼大继续反应，老僧狗迷迷瞪瞪继续挑事儿，「瞅你那黑不黑灰不灰的埋汰样儿，你才应该叫黑子！」
「你！」狼大被气得不轻，怒道：「我要跟你决斗！」
「决斗？」老僧狗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身子晃了一下稳住后又问道：「为啥？」
「因为白毛认了你做大哥，一山容不得二虎，」狼大双眼泛着绿光，恶狠狠道：「这个村儿只能有我一个大哥！」
「二虎？」老僧狗打了个酒嗝，又甩了甩头道：「你不是狗吗？」
狼大气得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咬死老僧狗，但是它忍住了，黑灰色的四只大爪狠狠扣入泥土，「三日后在此地，还是这个点儿，我们、」
「不了。」老僧狗直接拒绝，「它」对争夺这个野狗头子可是毫无兴趣。
「你不敢？」狼大故意激道：「那你大可以现在就认输服软、称呼我一声、」
「在下认输。」老僧狗立即开口，然后打着摆子绕过了狼大，准备继续往南边走。
「... ...」狼大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以前它不是没遇见过不战而败的孬种，但之前那些野狗都是被它狼大的气势所压倒，哆哆嗦嗦趴地求饶认输。
它还从来没遇见老僧狗这种充满自信且理直气壮认输的！
这黑子咋不按套路出牌？！
「你瞧不起我！」狼大转身怒嚎，这一嗓子嚎得老僧狗一个趔趄。
「没，嗝—— 没有，」老僧狗转身歪着狗头看向狼大，「你，你自信点儿，我嗝—— 我没瞧不起你。」
「你！」狼大被这句顶得一时间不知道说啥是好，气得大爪子刨飞了几团野草。
「阿弥陀佛，打架不好，」老僧狗转回身继续往南走，「打架不好啊——」
「那你说比啥？！」狼大求战心切，不管怎样它就是想跟眼前这黑子比出个高下来。
「啥也不比，」老僧狗又走出几步才回了这句，「啥也，嗝—— 不比。」
「不行！」狼大吼了一声后一跃就蹿到了老僧狗面前，再次挡住了「它」的去路。
「你还要咋，咋的？」老僧狗舌头拌蒜，吐字不清地吠了一嗓子。
「我要跟你比、」狼大还没说完，眼前飘来一袭大红色的裙摆。
狼大和小弟们都怔愣住了，刚才它们完全没有听到此人的脚步声，这人怎么就突然出现在这儿了？
老僧狗却像是对红衣的到来早有预料，「它」灵敏地往后退了几步，跟正站在狼大面前的红衣隔开了几步距离。
狼大支起身子龇牙看向红衣的背影，全身的毛都炸开了。它不知这个人类为啥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直觉这人十分危险。
原本伏在草丛里的野狗小弟们也都撑起身子，冲着红衣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呵，”红衣女子站定后双臂环抱在胸前，笑着对老僧狗道：“你可让本尊好找，原来是在这儿跟野狗争地盘儿呢。”开口却是与面貌完全不符的苍老男人的声音。
老僧狗酒已醒了大半，「它」没有吱声，只是定定地与红衣对视着。
之前虽然没有听过红衣讲话，但隐约可以察觉出她跟前日白天在集市上所见时不太一样。
金棕色的长发、浓重的脂粉味、还有被脂粉味儿掩盖的腐臭味儿都一样，但就是这个眼神儿，跟前日完全不同，之前在集市上，这红衣眸子里一片清澈，但现在只有直勾勾的阴冷。
就，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狼大突然跃起向红衣女子的背上扑去，但她却连头都没回，只是随意甩了一下红袖，狼大就被掀飞到了几十米开外。
半数的野狗奔向狼大被甩落的地方，其余的匍匐着想要冲上来替狼大报仇。
“你们也想死？”红衣用余光扫了一眼四周的野狗，但当她又要甩袖去掀那些野狗时，突然觉得胳膊好像被束缚，抬不起来了。
她回过头看向地上的老僧狗，「它」头顶插着根眼熟的黑羽，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嘴里还念着什么。
“就这？”红衣不屑地笑了两声，然后全身猛地暴起一层红光挣脱了老僧狗的咒文，接着她周身刮起一阵邪风，把附近的野狗逐一甩向空中。
老僧狗咒文被破却丝毫不慌，「它」赶紧换念另一种经文，企图再次制服住这红衣。
“老东西，你就只会念这些吗？”红衣笑得越发邪魅。
“你是什么妖孽...”老僧狗顿了顿，“的精魂？”
红衣眼中的杀气一闪而过，旋即笑道：“想不到你这老东西还懂得挺多，本尊果然没看错你。”
她缓缓走向老僧狗，眼中充满了贪婪，“本尊正需要你这样的魂魄...”
“大黄！”远处传来髓变的喊声，打断了红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