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解九之外,没人知道张启山为什么丝毫不念往日情义,对以前可以交托后背的伙伴痛下杀手。
大家都不理解,但堆成小山的棺材是事实。
所有人都在骂张启山,说他冷血自私,吃相难看。
为了洗白自己的出身对以前的弟兄都能下杀手,这种人谁敢重用?
有人骂他,有人恨他,更多的人畏惧他。
在长沙,张启山是彻底待不下去了。
上面指派下来的新官到了之后,张启山很自觉的带上自己的人离开长沙,回了他以前的家乡,东北。
二月红在自己的小院里生活,不问世事。
解九依旧在长沙经营着自己的生意,仿佛之前的巨变不存在一般。
陈皮手下都是下地的,死的人最多,每次出门都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他没有留在长沙,也没有去北京,更没有去找张启山,而是选择全国各地到处跑,哪里有斗去哪里。
黑背老六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街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和他一起不见的,还有一个叫白姨的窑姐。
齐八总算知道自己心神不宁的源头了,可他宁愿自己不知道。
“还好瞎子没回来,要不然他也难逃此劫啊。”齐八在吴老狗处喝着酒,郁郁寡欢,“五爷啊,不瞒你说,哪怕是到了这个地步,我这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
“我得走,本来还想和大家伙打完招呼好好告别的,可是现在这样,只能和你告别了。”
吴老狗抱着三寸钉沉默不语。
他到现在依旧不敢相信张启山做得出来那种事情。
九门之首屠戮九门,总得有个理由吧?
他不想无缘无故去恨一个人,他要去找张启山问个清楚。
吴老狗没有问齐八要去哪,齐八也没问吴老狗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们心里都门清,问了也没有意义。
齐八走了,吴老狗收拾好家业北上去找张启山。
在松花江边上,万里冰封,岸堤上也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张启山披着黑色的大衣,全身上下都穿戴整齐,仍然感觉到身上的温度在被无情地抽进江水里。
大概太久没有回这片土地了,竟然有些不习惯?
“要不还是回去吧?”吴老狗站在他身后。
他觉得自己已经被冻得像只死狗一样了。
东北这种地方,果然不是他这种人能来的。
“明天就走了,来了半个月了,也没有四处走走,今天再不出来看看,不知道猴年马月还能再回来。”张启山说道,“你要受不了,自己先回去吧。”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也没带,我自己回去了,你的手下不打死我。”吴老狗跺着小碎步说道,“没事,我陪着你,反正明天就走了,真能冻死我不成?”
张启山也没有理他,忽然看到江面上有一个小黑点,他敲了敲自己的拐杖,发现似乎可以当冰杖用,就往江面上走去。
“哎,佛爷,你往哪儿去啊?”吴老狗追过来。
张启山回道:“远处有人在冰钓,走,去看看他的收获如何。”
走在冰面上一路磕磕碰碰滑来滑去,吴老狗发现多亏自己是在南方发展,要是来北方自己这点身手早被人做掉了。
在这儿连走路都得重新学。
到了冰钓的地方,就看到一老头儿在面前砸了六七个冰洞,在那儿钓鱼呢。
吴老狗想上去问问收获如何,被张启山阻止了,他们在老头背后十几米的地方看了十几分钟,张启山转身对狗五说道:“回去吧。”
“不问问,这能看出点什么啊?”狗五问道。
“非得看出点什么来才对吗?”张启山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背。
吴老狗莫名其妙,不过能回去他还是开心了一些,立即跟了上去。
“老五,你这次来东北是干什么来着?”张启山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边走边问吴老狗道,“我记得你也已经收手了吧?”
“我不是来东北做什么,我是在长沙待不下去了。”吴老狗说道。
张启山顿了顿。
他知道吴老狗被裘德考诓骗的事情,问道:“那你为什么偏偏来东北呢?”
“这不是您在东北吗?我得来找你问点事情。”吴老狗说道,“知道了,我就去杭州了,可能再也不会回长沙了。”
张启山停了下来,站在松花江的中心,他还是看了看四周,说道:“那你问吧,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为什么?”吴老狗说道,“为什么你不放过他们?只要你动动手脚,长沙就不会那么惨。你不是无情无义的人,那些人里的很多人都是你以前的伙计,你就这么看着他们死?”
张启山不说话,他想了很久,问道:“你恨我吗?”
“不是恨。”吴老狗说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想成就什么事情。我只知道,伙计们把你当神一样,你举手就能救的事情,你都不做,到底是在谋求什么?”
张启山默默看了看快冰冻在冰面上的靴子,说道:“去杭州吧,把这些都忘了。”
说着转身往岸上走去。
吴老狗没有跟上去,等张启山走了十几步,他大叫道:“到底为什么?!你随便给个理由也行啊,一个借口就行了!”
张启山摆了摆手,他的心里很平静,有愧疚吗?
他的心里已经装不下那些东西了吧。
没有人知道下令抓人的那个晚上,他拿着手枪已经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他多想和那个唱戏的一样,轻易就能说出宁负天下不负佳人的话来,他也多想像那个要饭的一样,一把刀抱着就能睡得安稳。
可惜不行。
是的,是有理由的,但即使是说出来,也什么都不会改变。
张启山走上堤岸的时候,回头看了看江中心。
“总要有个人被人恨。”张启山自言自语了一句,闭了闭眼睛。
“永不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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