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怀不知,第一次见到小皇帝。
有朝一日,冷情的自己会慢慢不知不觉沉迷在自己为自己构造的情爱之中。
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就像他肯定从来想不到,在多年后的今日。
高傲如自己,居然以男子之身,男扮女装,穿着一身女子的华丽喜服,被人抬进了宫中。
凤舆一路行驶,过了正阳门钟鼓齐鸣声昭示普天同庆的喜悦。
凤舆经过乾清宫,皇后降舆,脚步落地,被人搀扶着来到凤栖宫东暖阁大婚。
大婚事宜繁琐,等一切完毕,已经到了深夜。
第二次当新郎官的小皇帝已经驾轻就熟,他无声遣退众人。
随着众人脚步声慢慢远离,东暖阁的房间只余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入耳可闻,清浅缠绵。
红盖头遮掩了全部视线的沈丞相,男人不动如山的面色,如今也是难得带上了些忐忑不安。
三十多的男人,头次大婚,生怕自己过于青涩,不能带给心悦之人欢喜。
微微昂首,头上的红色绸布下垂坠的珠子轻轻摇晃,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织绣华丽非凡。
小皇帝凑近过来,眼里在一旁烛光的映照下染上昏黄光晕。
荡漾的秋波团聚其中。
凝视坐在喜床上看似巍然不动,静若止水的某人,唇角微不可见的上勾。
喜秤掀开新娘头上的红盖头,光线毫不犹豫地进入眼中。
没有准备的沈倾怀下意识眯眼,还真有新娘子羞赧到不胜娇羞的感觉。
适应了突然而至有些刺目的光线,迫不及待抬头的他下一秒开始寻找那熟悉的脸庞。
直到目光接触的那一瞬间,才有了轰然落地的真实感。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目相对,目光不舍得纠纠缠缠,缠缠绵绵。
目光纠缠的难舍难分,闹上红脸的两个人,嘴里纵然有千言万语。
此时此刻就跟嘴里堵了东西,有太多的话,想要直抒胸臆,却是一字一句都磕巴不出来的磕碜样。
静默了半晌,烛光摇曳了一轮又一轮。
沐浴在男人越加自如的目光中,紧张绞着手的小皇帝有些受不了这样莫名沉默的气氛。
里面的暧昧似要喷涌而出。
慌张抬手,手臂颤颤巍巍指了指身后的桌上。
已经被宫人贴心倒好的交杯酒,半张的嘴巴,终于磨着牙,一字一句往外蹦字。
“要…要…喝…喝…交杯酒吗?”
第二次成亲的小皇帝,人家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能见师父。
二回照样磕磕绊绊的小皇帝,学不得聪明。
还是跟以前一样笨,笨蛋脑子里糊一团子酱。
坐在床上抿唇轻笑的男人盯着紧张的小皇帝,同样不遑多让。
只不过他比较会装,旁人轻易看不出来他的紧张。
两人磕磕绊绊喝了交杯酒,磕磕绊绊入了洞房。
就像是拆礼物,礼物的盒子没有打开之前,收到礼物的人便能猜到这件礼物一定是合自己心意的。
至于有多合自己心意,那得拆了盒子之后才能看见。
拆开盒子,被里面惊喜惊住的男人。
泼天的喜乐兜头袭来,直接砸晕了一向沉稳的沈倾怀。
喜不自胜的他,伺候得更加卖力。
船儿吱呀呀,摇摇晃晃半宿才息。
殿门外守夜的宫人驾轻就熟,这边透过门缝传来主子强撑哑声的吩咐。
那边面色不动,习惯成自然,低眉垂首的宫人立马准备好沐浴的热水,生怕帷幔包裹的新婚帝后等急。
皇帝大婚,第二日不早朝。
向来起得比鸡早,睡得也很早的小皇帝。
按照平日养成的生物钟,颤抖着长长的睫毛,埋头苦睡的人,睁开了朦朦胧胧的眼。
隔着薄薄的雾,躺人怀里的他刚一睁眼,还没看清楚。
身后紧随一阵安抚的拍背,很轻,很温和的男声声线随之响起。
“陛下,今日不早朝,再睡一会儿。”
声音很轻,也很舒服,思绪昏沉的小皇帝来不及多想。
听话闭上了才睁开没几秒的双眼,又睡了过去。
一旁的男人,睁开看人的眼一片清明,一点看不出刚睡醒的懵懂。
不知醒了多久,他单单这样看着,深深凝视。
拍打他怀中的小皇帝,他的脊背,眼中满满的柔情。
动作中也夹带着满满的柔情,整个人像是化了一般。
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看着,只要眼里有他,好像只要简简单单的这样,男人就很满足。
小皇帝难得的回笼觉睡得十分舒服,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得昨天没出宫,就近住在芳华宫的严奕君醋海里遨游翻滚了好一会儿。
要知道当初他与小皇帝成亲,第二日,小皇帝可是强撑着酸痛的身体,面色如常去上的早朝。
怎么到了沈倾怀那厮这里,男人就能搂着小皇帝安安稳稳睡个回笼觉。
一睡还睡到了日上三竿。
成亲之后,有了心心念念的名分,男人的心眼子越发缩小不少。
泛冷的眼珠子,看着从凤栖宫东暖阁一前一后出门的帝后二人。
妖妃附体的严奕君,二话不说,根本不给两人暧昧流转的机会。
直接举步向前,横插在了帝后二人的中间。
占有欲十足地拉住了小皇帝的手,自己也不由分说地凑近小皇帝身边。
故意无视身后被挤开的人,沈倾怀故意冷凝的神色,薄薄的唇,挨近小皇帝粉白泛红的耳边,轻声耳语。
“陛下起得这般晚,肚子肯定饿,不如和臣一起去用膳如何?”
言语故意挑衅,忽略了已经走上前来,抓住小皇帝另外一只手的新皇后。
沈倾怀自然不想男人如愿。
且不说他昨日才和皇帝大婚,严奕君那厮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小皇帝女儿身的事,恐怕三个月之前,不出意外,纳妃那日,男人已然知晓。
却仍旧憋着坏,不愿与他明说。
独占了三个月的好处,如今还不满足。
想要一意孤行霸占小皇帝,如今他来了,怎么能让他轻易得逞。
两个男人开始明里暗里地打起机锋来,去用膳的短短几步路,言语的争斗已经打了几个来回,还是依然不肯停歇。
哪怕是用膳,依旧堵不了两个男人明里暗里的交锋。
被堵在中间的小皇帝,有时候爱意太满,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左边一筷子菜,埋头苦吃的小皇帝抬抬头,看看从天而降的菜色,行吧,他喜欢。
筷子刚夹进嘴里,右边不甘示弱,筷子夹的菜,同样从天而降。
小皇帝眨眨眼,看着从天而降的菜,也行吧,也是他爱吃的菜式,他吃还不行吗。
一筷子,两筷子,手上的玉箸不歇。
吃的肚子鼓鼓,摸着明显隆起的小腹,被撑的。
两边依旧见好不收,气哼哼的小皇帝,也不给两人脸子了,筷子一拍,砰。
立马停下筷子,变得乖巧懂事的两人。
小皇帝看了左边又看右边,这才满意地放下手。
他也不想搭理两只斗鸡,当着两人的目光直起身来,默不作声,转身就走。
身后反应过来的两个男人,哪还顾得上吃饭,先追过去哄人才最要紧。
两人一起抬步,紧紧追了上去。
此刻阳光正好,万物勃发。
两个追上去的高大身影,习惯性一左一右将中间的那人包围。
低声下气不顾脸面地凑近那人的耳边,悄声说着哄人的小话,清风拂过,依稀能听见。
“我们错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真的?”
“真的!”
“真的!”
一时岁月静好,现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