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时候慢慢悠悠,回来的时候却是加急赶路,日夜兼程,行程缩短了将近一半还多。
到了京城,自家地盘。
被拘了大半个月的小皇帝,伤口早就结疤了。
回来可不跟放风的小鸟,一个劲儿往御花园的亭子里头跑,三天两头地见不着人。
御花园的大树荫下,长长的春椅,椅子边的小凳,放满了打发时间的茶水果点。
春日天气不燥不冷,轻拂的凉风带着恰恰好好的温度。
半躺在春椅上,翘着二郎腿的小皇帝,眯着眼,呼吸间带着花香草木的春风。
一个字,爽。
喝喝小茶,吃吃小点,御膳房昨儿个还新添了他最喜欢吃的蜜汁藕。
味道格外对他心意。
吃的好,睡的好,玩的好,休息的也好。
小皇帝身上的那点伤啊,早就好了。
不过吗?
带伤休息,也是挺爽。
回宫这几天放松,连乾清宫小皇帝都懒得去了。
每日大朝会之后,面都不带露,二话不说,转头就回寝宫,回去干啥,回去睡回笼觉。
他一个病患,流了那么多血,不得多养养精神嘛。
小皇帝睡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昏天黑地。
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走远,跑御花园里,指使着身后的一帮人,备茶的备茶,送糕点的送糕点。
他……身下靠着春椅,看看风景赏赏花,小日子过得不是一般般的美滋滋。
当然,吸引他的绝不仅仅只有这一点点,还有……
远处不知何方传来了一阵如泣如诉,缥缈淡然的笛声,声音婉转,含着幽怨情愫。
闭上眼认真欣赏的小皇帝,一旁支起的手肘,手腕随着空气中传来的曲调晃来晃去。
上翘的二郎腿,点头拜关公,一头皆一头。
哦!早知道御花园这么有趣,早来了,何必耽搁这么久。
御花园里有人吹箫,有人偶遇,有人翩翩起舞,有人不小心跌倒。
每天突如其来的状况就跟闭着眼开盲盒,大大愉悦了小皇帝十几年如一日,泛不起一丝波澜的宫廷生活。
小皇帝天天美滋滋的偶遇,展开小朝会的乾清宫却是一阵逼人的安静。
今天讨论的主题。
陛下眼看临近双十年华,20岁之前,选妃立后的提议三年后再次被端上了桌,摆在众人面前。
古代,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
皇帝若想名正言顺的亲政,名正言顺的从两位顾命大臣的手里接过权柄,首先要做的就是立后。
大婚过后,说明男子已然成年,具有接过家族权柄的能力,放在朝堂之上同样适用。
有不少坚定的保皇党老臣,紧等慢等,终于等到了小皇帝临近弱冠之年,返还大权事宜近在咫尺。
于是有许多保皇党按耐不住,又一次在小朝会公然提起这件事。
拱卫龙椅左右两边的顾命大臣,小皇帝不在。
两个男人懒得装,一个面上带笑,眼里却没有多少笑容,反而泛着一丝丝的冷光,看着坐在下首一边,提出建议的宋大学士。
三朝元老,忠贞不贰的保皇党,耳顺之年的老者,冠帽下的头发花白,一脸的刚正不阿。
压在椅子把手上的手指,本来不急不慢,十分闲适地敲击速度,随着旧事重提,速度稍显紧迫加快。
而一边,端坐着的另外一位顾命大臣,却没有沈倾怀这般皮笑肉不笑的压制。
他几乎将心里的不悦直接毫不隐藏的表现在脸上,板着一张脸,脸上写满了不虞。
一副老子对这个话题很不满意,你识相的赶紧翻篇的威胁感。
三朝老臣的宋大学士一看这还了得,正义凛然的人可想不到这俩人对着小皇帝存有私情。
他只有一个念头,这两个人明显就是想把着大权不放,竖子野心勃勃昭然若揭。
他作为三朝元老,越到此时越是不惧前路风险。
以宋大学士为首的保皇党,一派老臣联合起来,共同要求小皇帝娶亲纳妃之事提上议程,不可再耽搁。
理由也十分充分。
自古帝王充盈后宫,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
冠冕堂皇的理由搬出来,哪怕是权倾朝野的顾命大臣,也说不得半分推辞的话。
这一场小朝会,比之之前的无数场,气氛要压抑的多。
散场之后,留在大殿的两人,面色都不怎么好看,不,是十分的不好看。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的严奕君。
“你怎么看?”
坐在长案边批阅奏折代天子行事的沈丞相,视线放在奏折上,实际上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他。
“我能怎么看?”
“帝王娶妻纳妾,古今皆有,我怎么看,我睁眼看啊。”
试探失败的严奕君与沈倾怀闹得不欢而散,他甩甩袖子,直接出了殿门。
等人走远后,合上奏折的沈倾怀,不急不慢地抬眼,目送远去的背影,愣愣出神,难得失神的眼眸,不知想到了什么。
吃吃茶,赏赏景,瞅瞅天边的日头,到了吃饭的点,小皇帝拍拍屁股起身,打算去美美吃上一顿。
走在御花园的甬道,两边盛放的花卉,令人目不暇接。
身后跟着一大群的宫人,走了一半的路,前面的路上突然冒出一个人影,吓了小皇帝一跳。
贵人出行,身后跟着一大群随从,有眼力见的宫女太监,早早避讳了,小皇帝很少碰见有人拦在他前头。
身后跟随的宫人,两步上前,对挡在路边不知死活的宫女大声呵斥。
“大胆贱婢,公然惊扰御驾,还不快快退下。”
那看样子像是在找掉落东西的小宫女一听,纤腰细细,慌乱中带着一股弱柳扶风的脆弱感。
“奴婢该死,竟不知圣驾降临,还望陛下恕罪。”
腰身妖娆妩媚一拜,缓缓抬首,洁白的颈子上一张我见犹怜的小脸,双眼似泣未泣,怜怜怯怯的装满了惊吓惶恐。
小鹿一般的眼睛,就这么彷徨无助地对上小皇帝兴趣盎然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