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之后,日子如流水一般,时常有事发生,事情不大,处理起来也方便。
就像是投进湖里的石子,虽然能引起一些波澜,但波澜不大,仅仅是短暂的一会儿。
很好处理。
转眼到了夏天,夏天宫里的御花园百花齐放,大树枝繁叶茂,负责侍养草木的宫侍很是用心打理。
新帝登基不久,奉自己亲母为皇太后,先帝正妻吴皇后为上圣太后,移居慈宁宫。
吴太后坐皇后宝座之时,被先帝喜怒无常的性子磨得平淡。
先皇身子不好,眼看子嗣无望,看淡世事的她,更是直接关起门来烧香拜佛,不理宫廷繁琐之事。
只是后来先帝驾崩,当今亲母早逝,后宫高位空悬,有资格主持后宫一众事宜的除了她之外,并无旁人。
吴太后这才打开紧闭许久的殿门,开始操劳起了宫中的一众事宜。
前几天,安静了许久的母家,不知所为何事,竟从外面递了帖子进来。
“娘娘安好。”
“嫂嫂何必多礼,快快请起吧。”
上首探手要拉的女子,年龄不大,看着不过双十年华。
一头簪缨丽影,金翠辉煌,高髻两边并垂的金凤吐珠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一身锦绣华服,华丽织绣大片大片的布满了周身,金线穿丝的凤凰富丽堂皇,贵不可言。
映照在低眉垂首行礼的吴陈氏,垂敛的眼睛下方,捏着手边帕子行礼的她。
心里再一次不由自主赞叹皇家贵人的尊贵,着实令人羡慕。
姑嫂两人照例寒暄询问一阵,聊聊家里,聊聊两人共同的亲人。
一阵话落,坐在下首的吴陈氏,捧在手上的茶盏,粘粘唇角,思绪想到临进宫家里老爷的交代。
她家姑娘今年也不小了,也该到了筹谋前路的时候。
这全天下,哪有比皇宫更金碧辉煌的地方。
因着家里头出了一位太后,便想着趁机将下一辈的女郎,同样安排进宫,维持与皇家紧密的联系。
人就是这样,得陇望蜀,沟壑难填。
瞧瞧小姑子怡然不动的面容,放下茶盏的吴陈氏,憋不住话,手上的帕子作势抹了抹唇角,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嫂嫂可是有事挂心,怎的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她等的就是这一句。
“唉?”
“娘娘怕是不知,家里的女郎如今到了该相看的年龄,我这心里拿不定主意,您做姑姑的,我就想着来问问您,找您拿个主意。”
坐在上首的吴太后,转眸看了一眼下面唉声叹气,满目愁思的嫂嫂。
这话说的可不对,有些无病呻吟的意味。
吴家乃是清流文人世家,比不上大家族的豪贵奢靡之风,却也是清贵之家,名声斐然。
若是不然,当年她也不够格,被选为皇子正妃,后来更是荣登后位,母仪天下。
如今他哥哥乃是国子监祭酒,从四品官,地位比之一二品大员自然算不上位高权重,却是清流一派,很得世人尊重。
吴家的女儿,不愁嫁。
就是二三品大员家的公子,世勋侯爵之家,凭着姑姑是当今太后,父亲是清流一派。
吴家绝对是深谋远虑的家族,主要的联姻之选。
所以,嫂嫂在愁什么?
太后思量一转,拨开迷雾,渐渐明晰。
她看了看一边故作镇定的嫂子,眼眸涌上了锐利之色,寻常轻松的视线,在这一刻变得紧张了起来。
挥退宫殿四周默不作声的宫侍,所有宫人低眉垂首,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殿门。
房间空寂,只余姑嫂两人,吴太后这才冷不丁的出声试探。
“家里莫不是……”
话音点到即止,聪明人,不必讲的太明白。
果然,太后深沉的瞳孔里映着嫂子微微颔首的面容,期盼和紧张中夹杂着满满的渴望。
长袖下的手,手指轻敲着大腿。
吴太后自然不经意的回想起,每日不落向她请安的小皇帝。
容光殊色,文雅清静,温柔开明,乃是良缘之选。
比之先帝桀骜不驯的嗜血性子,不知好了多少。
只是……
节奏敲击的手指稍稍停息。
脑海里印着的绝美容颜,这般世所罕见的出众容颜。
她娘家侄女容貌虽然不差,称得上美丽佳人,可是和脑海中的小皇帝站在一起,相比之下。
拧眉的吴太后想了许久,不得不承认,白净的玉石与粗糙的瓦片,实在不太相容。
想了想,到底慎重,上首的吴太后没有妄下定论,只给嫂子知会一声,叫她回家等着,她再想想。
吴陈氏看了看陷入思量的小姑子,嗫喏的嘴,到底是没有张开。
回到了宅子,吴祭酒问起来,对着丈夫,晚上两人私密小话,她不免发了些牢骚。
小姑子当年运气好,一道赐婚旨意下来,皇子正妃身份嫁入了皇家。
后来更是直接从皇子妃到了皇后尊位,受朝廷命妇跪拜,享天下尊荣供养。
提携一下娘家人怎么了。
母家得势对深宫中的太后而言只好不坏,她有些不明白,康庄大道就在眼前,为何不走。
虽是一介妇人,吴陈氏却有鸿鹄之志。
再说,夫妻小话,听夫君议论当今陛下。
容貌出众,性情温和大度,又有天下最尊贵的身份,比之性情桀骜的先帝,真乃是佳婿的不二人选。
反正都要嫁闺女,为何不攀上青天,嫁那全天下最尊贵者。
谁又不想做帝王姻亲,尊贵的皇亲国戚。
“要不等等,等娘娘那边的消息。”
“等等等……要是一直没消息,就这么干等下去,到时候好处全让别人占了,我们喝口水都摊不上。”
拍了拍老妻。
“要不这样,你且安心等上几天,如果实在不行,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这可是你说的!”
“你且放心。”
守卫森严的皇宫,宫门落了锁。
夜幕下穿过重重宫门墙壁,大殿内间,帝王入寝之所。
外间守着两个值夜的宫人,偶有零星火光闪过。
内间, 漆黑的寝室,一刻前熄了灯火,幽微的寝室。
奢华龙榻之上,层层帘幔包裹,安睡的帝王,深沉的睡梦中突感一阵恶寒。
一个激灵,睡梦中的人,手迷迷糊糊摸上了肩头,吧唧吧唧嘴,仰躺的姿势,拱拱被窝,转成了侧躺,一派安然的陷入了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