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外招待客人的柳文清,匆匆忙忙沿着月色的指引来到门前。
脚步稍停的他,对着眼前的门露出些许踌躇之色。
抬手,细嗅了嗅袖间不慎染上的酒臭气。
他心情不愉的吐槽。
那帮人不知怎的,一个个疯了一样,拉着他敬酒。
话里话外捏着酸话,酸的倒牙。
若不是他聪明,借着不胜酒力的借口,今晚恐被人灌死在婚宴。
一脸嫌弃地别开眼,大步一停的男人转身去了对面的盥洗间。
他知女子大都不喜男子身上的酒臭气,他不想,也不敢惹她恼气。
半盏茶功夫不到,匆匆忙冲了个澡的男人身上穿着月白中衣中裤,上身随意披了件外袍。
一把推开了寝室的房门。
屋里长几之上,龙凤红烛落泪燃起。
故意放轻放慢脚步进了内室的男子,越过身前的屏风,目标明确地投向,床边披头散发,身着赤色单衣的漂亮新娘。
看都不看站在床边两侧的小翠等人,他目不斜视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三人看见手势,躬身垂首的轻轻退下。
跨出门,不忘回身转面,紧紧带上了房门。
屋里,龙凤喜烛泣泪,长案摆着红枣龙眼等喜庆物品。
外面带上门的响动传来,立于寝室中间的男人这才不急不慢地抬脚。
背着手缓缓凑近,坐在床榻边斜靠在一边床柱累得睡着的新娘子。
从今以后,他的妻主。
忍着心底蔓延而上的疼惜,看了许久的男人。
轻声唤醒了床上的女子,两人还未喝喜酒,婚礼不算正式完成。
满是珍重,拉着身着赤色单衣的美丽新娘。
睡眼惺忪的同他一起走至龙凤蜡烛的长案边。
案上摆的瓷器酒壶和两个酒杯,男子单手倒了两杯酒。
一杯递给了身后的女子,一杯执于自己手中。
转身看一眼云昭的男子,满眼珍重。
“此生此世,生生世世,柳文清绝不负你!”
誓言铿锵有力,何时彻底清醒的云昭一双盈盈美目,带着万千柔情看进许下誓言的男人眼中。
只说了一句。
“我信!”
四目相对的两人,一齐仰头饮下美酒。
外面明月高高挂树梢,屋里春意融融,一室浓情。
柳府,晴空院,柳文远居住的院子。
宴后,挥退了一众小厮的柳文远,对月坐在院内的石凳上。
桌上其他东西没有,一坛一坛的美酒占满了整张圆桌。
桌下已经空了的两个坛子,无一不在说明他已经喝了许久了。
月光下,修长有力的双臂,搂起桌上半空的坛子。
军人喝酒向来豪放,拳头大的坛口,清冽的酒水随着他仰头的动作倾泻而下。
站起身的人,昂着头,嘴里咕嘟嘟地进酒。
来不及进嘴的酒水,顺着男人冒出胡子的唇角,锋利的下巴,淹没了整个脖子。
湿淋淋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他整个脖子的青筋暴起。
没一会儿,掷下的空坛子发出脆生的裂响,身行不稳的男人豪放地抹了抹唇间不慎溢出的酒水。
眼睛通红的他,对着远方的明月大喊一句。
“好酒。”
言府的某处小院内,同样端着酒杯对月发泄消极情绪的失意人,言玉。
和柳文远当兵做派的豪放不同,商人的言玉,少年人的实际酒量并不算好。
他一手拿着小口的杯子,一手执着文雅的瓷器酒壶,涓涓透明的细流,倒进小口的杯子。
怅然万分地抿上一口。
想着旁人此刻洞房花烛夜,这样,那样,酱酱酿酿。
心头一把热泪涌向眼眶的少年人,终是控制不住。
他酒量不太好,喝了半瓶,神志有些不清,眼尾发红,眼角飙下泪水的少年,负气撂下手中的物件。
身形不稳,踉踉跄跄地起身,磨磨蹭蹭地转向了一旁的大树。
“我哪里不如他,他长得有我好吗?他年纪比我大!”
醉醺醺的人,眼前朦胧一片,眯着扩散的瞳孔,抱着眼前的大树,喋喋不休地撒起了酒疯。
“我正值青春年华,他呢!”
“二十多的老男人,不懂情趣,不会哄人,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粗鲁人,成日混迹在军营里,和一帮男子打着赤膊嬉戏打闹,不守男德!”
最后一句指责,理直气壮的太过大声,惊起一片枝头栖息的鸟雀。
醉酒的少年恍若未闻。
“我!言玉,容貌俊秀,家财万贯,对你最会温柔小意,你若是同我成了亲,我必定全副身家相交,绝不惹你生气。”
月光下,抱着大树絮絮叨不停的少年人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无辜萎靡垂下的眼角,似是想不明白,自己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就输给了那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莽夫。
他在那边洞房花烛,恩恩爱爱,情情绵绵。
搂着他的心上人。
而自己呢,孤独徘徊在空无一人的小院。
独自品尝嫉妒加身的痛苦。
任由自己的心被嫉妒腐蚀。
少年人更痛苦了,他搂紧眼前的大树,用力的程度像是搂紧了心中所念所想的那个人。
白皙的脸埋在树下。
满面痛苦的他退了一步。
“我做你的侧夫可好。”
醉酒的言玉,神志不清中做下这个万分艰难的决定。
他父亲母亲自小青梅竹马,从父亲平静的讲述中,小小的言玉打小认定,父亲,母亲本该是一对。
而柳尚书,后来者居上,硬生生抢了父亲的正夫之位。
长大后,有了自己思想的言玉,少年知道这段感情中,做错事最多的是他母亲。
哪怕他有心辩解,却也挡不住事实真相的残酷。
明白一切的他,打消了痛恨柳家的想法,却也做不得与人和睦相处的架势。
从此他便告诉自己,警示自己不要步入父亲的后尘。
他只做正夫。
而如今。
“我做你的侧夫可好,为你修建一座大大的园子,里面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俩,可好。”
怀揣对未来的美好畅想,醉酒的少年,月光下袒露着心意。
没一会儿,环抱大树的双臂缓缓向下,屁股沾地的言玉。
上头的酒意催生了无边的睡意,抱着大树不撒手的他,脖子一歪,双眼一合。
头枕大树的他,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呼呼大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