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把江雪拖上河滩之后,自己也精疲力尽了。
但也顾不得休息,立刻把她翻了过来。
这一晚天晴,满月,一轮发白的月亮挂在夜空之中,在这一点儿灯光都没有的荒河滩上,林秋也能看清她的样子。
她穿的衣服本就不厚,这会儿湿透了,全身雪白的肌肤在月光下也若隐若现。
林秋看着这璞玉一样清丽的容颜,猛地摇了摇头,只用了半秒钟就做好了心理建设,救人要紧。
他伏在她胸口,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的心跳。
“好好的,你干嘛要死呢!”
他按照以前学来的急救流程,先松掉裤子,保证血液循环。
然后双手贴在她的胸口,使劲猛力地往下按,每按五下,捏着她的鼻子往她嘴里吹一口气。
来来回回十几遍,她终于猛咳了几声,刚才吃进去的河水就从她不大的嘴里涌了出来,然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天上的那一轮玉盘一样的圆月,然后就是林秋关切的脸。
“我……”她刚要开口,便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林秋给救了,“你把我救了。”
“好好的干嘛要死啊?”林秋把自己的卫衣脱了下来,盖在了她心口上,“虽然都湿透了,不过两件比一件强。”
他内里只穿了一件紧身衣,于是半身薄薄的肌肉就露在江雪的眼前。
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之后,无处发泄的情绪才终于从江雪的心底涌了出来,眼泪这时才一滴一滴从她的眼角慢慢往外淌。
“没什么,谢谢你。”她呢喃着,“差点害你和我一起去另一个世界了。”
“呵呵,另一个世界。”
春夜的河风吹到林秋的身上,冷得他直哆嗦,“要真是死了能回去也好。”
“回去?回哪?”
“回我地球。”
毕竟也是刚刚一起经历了生死的人,这会儿江雪躺在荒河滩上看样子也不能动,生死之间,什么穿越,什么隐瞒,什么善意不善意的谎言通通消失不见。
心里想是真实的话,嘴里说出来的也没有半分假,“可能是平行宇宙吧,另一个和这儿大概一样的世界。”
“哦,懂了,原来你是里说的穿越者。”她轻轻叹了一声,姑且好像是相信了,“原来死也不一定是结束,也可能会换一个地方开始。”
她的声音,似乎因为得知在这个世界死了可能还会在另一个世界开始,而显得十分倦怠。
林秋感觉到了她的这种想法,想了想又宽慰她,“你别瞎想,我可不是死过来的。反正一道白光闪过我就来了,来了三个月,就救你一命,你说这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命运?”
对付这种厌倦了生活的姑娘,他只好把宿命论搬出来,“你说,我是不是你的真命天子?”
没想到,还真有一点效果。
一阵猛烈又料峭的河风吹过,寒冷侵彻了骨髓。
江雪也意识到死亡并没有远离。
然后她的心里一个声音喊着,不行,我不能害死他。
于是她咬着牙,用尽气力,试着把手抬了起来,林秋赶忙去握住了她细腻的手掌,用力把她扶了起来。
荒河滩上什么都没有,河风吹着湿透的两个人,冷得像刀子割肉。
江雪压根就没带手机,林秋的旧手机泡了水也不能用了。
林秋这时候才觉得抽烟真的有好处——起码此时能生火。
要是他俩不站起来自己去找人,这一夜料峭春风吹过去,非得把她俩冻死不可,生物规律面前,什么群演,什么小天后,一律众生平等。
好在江雪不是很重,自己还有仅存的一点体力。
寒冷之中,两人紧紧贴在一起靠体温互相取暖,艰难地朝有光的地方一步一步挪去。
可他们还没有走出五十米远,十几个手电筒就照亮了他们。
“有救了有救了。”林秋一兴奋,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就把江雪拉到了自己背上,背着她就朝电筒的灯光跑去。
可对面却没有一点儿要来救他们的样子。
隔了一会儿,林秋听见江雪有气无力地在自己的耳边说,“林秋,别跑了,是一群娱记。”
他抬头一看,果然看见这十几个人都是头戴鸭舌帽,一身黑衣,背着长枪短炮……不用想也知道,这群人肯定早就看见他俩落水了,也不报警,也不来救,一路跟着下来才会到这里。
“妈的,你们吃人血馒头啊!”林秋对着他们大骂。
娱记们非常专业,“保持着良好的距离,用手电筒照着他们,长枪短炮对着俩人就是一顿拍。”
闪光灯闪得他俩简直睁不开眼睛。
“拍够了没有!报警救人啊!”
对方无动于衷。
“林秋,你先放我下来,我去跟他们说。”
“不放。”虽然明知道没什么用,林秋还是坚定地说道,“你躲后面,别让他们拍到。”
他就那样背着江雪,直挺挺地站在河滩上,面对着十几个娱记,娱记往哪边走,他就往哪边转,竭尽全力地帮她挡着镜头。
“兄弟,你别挡了,我们拍了一路了。”娱记们也烦了,“你让我们拍完,我们就走,帮你报警好不好!”
“他妈的搁这儿做买卖呢!”他大骂,“人血馒头好吃不!干这个,你们一个个的生孩子都没屁眼儿!”
“别骂了,别骂了,我们干这行害怕你这两句?省省体力吧。”
到底还是寡不敌众,娱记们一直拍到闪光灯不亮了才肯罢手。
不过法律有规定,这种情况如果他们不报警,出了人命还是要负责的。所以娱记们走的时候,还是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和警察。
江雪一直在林秋的背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汗水从他的后背不住冒出来,一股一股的热气温暖着她的心口,使她在这寒夜里不那么冷了。
他就像一个战士一样坚毅地面对着所有的照相机,在那一瞬间,江雪的心底升起了一股暖流。
她对这个世界的厌弃,因为这个来自异世界的流浪画家,忽然间就冰释了,这股暖流,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平静……
林秋气喘吁吁地看着这群娱记走远,“好嘛,来你们华夏国还没几个月,我就得上热搜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江雪慢慢地放了下来。他的体力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地坐到了荒草地上。
江雪倚靠着他坐在另一边,捏着他有一些粗糙的手不肯放,“谢谢你。”
“你……”他哆哆嗦嗦地问,“不会再想不开了吧?”
“不会了,不会了。”她也颤抖着回答。
“好……热啊。”林秋地扒拉着自己的衣服,意识也开始变得薄弱。
他明明全身冰冷,为什么会觉得热?
后来江雪才知道,那会儿他已经开始失温了,离死掉只差最后一步了。
她紧紧地抱着他,拼命地用自己的后背帮他挡住四面吹来的寒风。
不知过了多久,警察和救护车才姗姗来迟。
担架和急救医生护士跑到林秋跟前的时候,他已然处在丧失意识的边缘,“你们可终于来了。”
之后就虚脱而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