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之后上班的第一天，夏玲因为冬港卫视偷拍事件被拉上了公司的办公会。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坐着，就她一个人站着，她现在能够理解，读书的时候那些平时老实巴交的同学忽然因为某些事情被当众批评时的心境了。
那些眼神炙烤着她，让她身上火辣辣地疼。
“你当上执行经纪才几天，就干这种事情。”祁成海说，“还要公司派人去乔老师那里替你公关。”
夏玲低着头，“对不起，祁总。”
“你是打算在摇音上出风头吗？还是打算拍下来卖给江雪？”
夏玲把自己的头埋得更低了。
这天公司的大小经纪人几乎都在，会议室里座位不够，还加了十几张板凳才把人都安顿齐。
她悄悄抬头，无助地看着在场的众人，很快目光落到李木初那里。
李经理一副痛心惋惜的样子。
佳姐在会议室的另一侧，翻着自己的文件，面无表情。
“这件事情就是一个典型……”总监开始了演讲。
“不管什么时候，主办方的规矩都必须要遵守……”
“我知道有些人做着经纪，还干着代拍挣钱。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想挣这种钱，总有出问题的一天……”
“各位要引起重视，职业素养也应该提高一点。”
“夏玲的行为不是工作出纰漏，已经有点职务侵占的意思了，夏玲，你应该庆幸你的偷拍行为被乔老师的助理发现了，不然今天就不是站在这里了。”
“这件事情暂时到这里，按照合同约定，夏玲需要赔偿公司的损失，一共三万，从这个月开始，工资减半，赔偿金抵扣完毕为止。她不再适合担任执行经纪，重新降职回初级助理，待遇随岗降级。”
祁成海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周遭，“郝思佳，音速少女不是有团员抱怨没助理吗？”
夏玲顺着总监的话，看向了佳姐。
佳姐两片嘴唇搓了好几下，还是面无表情，然后她支起身子，“总监呐，女团那里，我是商务经纪，生活上的事情我管不着，谁抱怨的我也不知道啊。”
“也是。”祁成海兀自说了一声。
音速少女的演出和通告都是他自己负责的，郝思佳只管商务，执行经纪今天又去现场了，不在这里。
“要不这样吧，”郝思佳说，“郭宁没助理，让她给郭宁当助理去。”
她看似若无其事地靠在椅子上抱臂说着，其实早算计了。
音速少女那几个是纯纯的事儿妈，屁本事没有，演出是假唱，跳舞没力量，公司和金主包装着捧着，屁股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想要助理？让执行经纪回来申请，她听见了也当没听见。
她手里其他几个小演员在南环，夏玲要再去南环做助理就得同时给几个演员当保姆。
现在就郭宁一个人在冬港拍《浅海突击》，而且也不忙，给小郭当助理全当散心，小郭脾气也好。
本来夏玲七千的工资，降职之后只剩三千多，每个月再扣一半，到手一千六七，去给一堆人当保姆，这总监是真有点不拿夏玲当人。
再说小郭现在有几个通告都在争取，叶导陈导流露出这小子还行的意思之后，公司也打算多给点资源，也有马上就要落实的通告，对于夏玲，她只能帮到这儿了。
夏玲要辞职得先赔款，自己又不能说把雪雪的钱拿出来帮夏玲垫赔款，然后直接去给雪雪当助理，再者，雪雪还想不想用她这个助理还两说呢，陈妮有时候是没她稳妥，可人家比她机灵多了。
“你们手里的艺人就没有缺助理的了吗？平时都喊缺，今天都不说话了？”
众人还是不说话，夏玲敢在冬港卫视干这种事情，谁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这会儿又砍了工资，烫手的山芋谁愿意接？
再说当时是乔静和江雪起的冲突，郝思佳跟江雪那儿又有传言，万一得罪了郝思佳怎么办？
人郝思佳搁黎筠跟前可是乖徒弟，祁总找木禾、艾米谈事情经常都要带上她呢。
“咚咚咚……”
是前台茱莉亚在敲门，总监喊了一声‘进’，门开了。
然后茱莉亚毕恭毕敬地把宋雅带了进来，自己出去了。
宋大小姐穿着一件T恤，外面套着的长袖衬衣在腰间打了个结，下身一条深色的九分裤。她一只手插着兜走进会议室，见没地方坐，索性靠在玻璃墙边上。
会议室里立刻此起彼伏一阵“宋老师好”……
宋雅本来鼻梁就高，这会儿她那一字眉又往中间挤了挤，眼神显得有些凌厉。
郝思佳仔细瞧了瞧她，发现她化过妆，凌厉遮掩着些许憔悴，这人可真是能撑。
李木初恭敬地迎了过去，毕竟是自己的艺人，带着她去坐了自己的位置，他则站到了一边。
“茱莉亚说你们在商量夏玲的事？”她仍旧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则放在会议桌上。
“主要是告诫大家不要再出类似的事情，”总监说，“她的事情不用商议，按规矩来就是了。”
宋雅看了看总监，又看了看低头站着的小猫一样的夏玲，“算了吧，祁总。”
“嗯？”
“我领回去算了，”宋雅说，“这当口上，我那个助理不好使，现在给我换执行经纪，影响我工作。”
“啊？”
这当口儿上，夏玲眼眶又湿了。
会议室内一时沉默。
郝思佳看着这情景，就开口说道，“宋姐，您有所不知，刚刚已经决定把夏玲降职到初级助理，工资扣减一半了。”
宋雅看了郝思佳一眼，又看了看夏玲，皱了皱眉，没说话。
郝思佳想，刚削了人，你现在又来要人，你早来一步不就得了，这会儿你让总监面子往哪放？
她略微琢磨了一下，又微笑着打圆场道，“总监，我看宋姐这是有原因的，毕竟夏玲跟着她也有些时间了，工作上生活上磨合得比较好。
现在给她换了，确实很影响宋姐下面的工作。我看这件事情毕竟还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不如让夏玲跟着宋姐回去，职位不变，工资暂扣一半好了。
她是该惩戒，但是宋姐那剧现在拍摄任务也紧，好歌手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样折衷一下，您看怎么样？”
宋雅则看着总监说道，“我觉得郝经理说的有道理。”
祁成海看了看几人，郝思佳还算懂事，也给了台阶下，索性就借坡下驴了，“那也行吧，毕竟是宋老师的执行经纪，夏玲，这次宋老师帮你了，你下次一定要注意，还有，大家一定要引以为戒。”
“好。”
全程最该发言的李木初，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散会了，其他人很快就出了会议室。
宋雅支着椅子站了起来，夏玲赶忙跑过去把她扶着了。
郝思佳知道宋雅可能身上有伤，不便多说话，就跟李木初说道，“李经理，我这儿正好有事找你呢。”
“哦？是吗？”
“我这儿有个通告，我的艺人不合适，找你支援一下呢嘛。”说罢，半推着把李木初弄出去了。
会议室里就只剩下宋雅和夏玲两个人。
“宋姐，对不起。”
“行了行了，”宋雅说，“走吧，要是我哪天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你会不会掏出手机来偷偷拍。”
夏玲没说话。
其实当时她也不是为了谁，就是想起佳姐教她的做经纪人要留心眼，但是一时没想起佳姐还教过她要分场合、看形势，或许，当时可能想给江雪姐留证据的意味更多一点？
也或许，是觉得乔静的人设和实际表现反差太大太虚伪？
正义感使然？
宋雅还是单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步步生风地领着夏玲出去了。
夏玲也觉得心疼，宋姐对疼痛的忍耐力有这么强的吗？进了电梯，赶紧就给她揉个不停。
“唉，好多了。”宋雅说，“你说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把你换了。”
“谢谢宋姐。”
宋雅的车上坐着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人，那就是她爸爸宋尧军。
回南环的路上。
“老爸，有话你就说，小玲嘴还是严的。”
“那天是江雪和乔静起冲突，谁挑起来的？”
宋雅说，“静姐不小心撞到她了，江雪也是，换以前不会这样，单飞后好像性格都变了。”
“你不要招惹江雪，我听说当时乔静说的是要给你出气，”宋尧军说，“聂澜月前几天跟我吃饭，有意无意就提于江蓠和梁勤很看重她之类的话，你想想，天后和梁勤都看重她，聂总裁能半点意思都不表示吗？何况这江雪也不是花架子。”
“知道了。”
“犯忌讳的，”宋尧军说，“乔静撞到她，她不让路，那不就是觉得乔静犯了挡她路的忌讳吗？这人一有了靠山就不一样了。这乔静也是，拉你下水干什么？”
“放心吧老爸，我跟江雪也没什么冲突。我就是想在好歌手上跟她比个高低来，正正经经地比。”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