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自开天辟地以来,六虚之境由天、地、冥三族的族长天帝、地圣和冥皇共同掌管,是以天下生族才得生息繁衍。
各自相安无事了几千万年,传到地圣女鸿这一代,他的地后,也是他的姐姐女芙,因不满三家分政,怂恿女鸿发动叛变。
天帝长昊与冥皇郁垒联手与地圣女鸿大战了三日三夜,未能分出胜负。
地圣的神力本不及天帝和冥皇,但由于地后偷走天宫,杀死天后鸾皇,夺走了上古神器轩辕宝剑,令地圣的神力大增。天帝和冥皇在此神剑的威力之下,逐渐处于下风。
这时,大地山神玄巍率领昆仑大军前来助阵,与地后率领的黄颜军在长水河畔打了一仗,可他唯一的儿子钰坤公子却负伤坠入凡间,竟不知所踪。
一觉醒来,钰坤公子只觉得浑身酸疼,他挣扎着坐起身,只见自己正身处在一个用茅草扎成的小屋子里。这里简单的倒有些清冷,只有一张茅草床铺,一张木桌子和一只木凳子,看来这里的主人也是一人独居。
虽然屋子不起眼,但不知为何,满屋里似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在隐隐飘散着。钰坤公子闻了闻,不似毒气,倒像是一股花的香气。这种花的香味很淡,很普通,又不张扬。钰坤公子又多闻了闻,倒是很清新。
身上的伤也涂了草药,绑了布条,只是轻微一动还是疼痛不已。旁边的木桌上有一碗水,钰坤公子感到口渴,拿了碗正想喝,却冷不丁皱起眉。
水是热的。
这么说,救了自己的那人没走远。
钰钰坤公子再次打量这个不起眼的小茅屋,满眼警惕,可最终也没看出什么来,只好作罢。只是这碗水,钰坤公子实在是不敢喝,只好忍着口渴,放在一边。
不多时,门外突然有了声音。
木板咯吱咯吱的响了起来,似乎是一个人走在楼梯上。钰坤公子忙闭上眼睛装睡,想看看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果然那人进来了,放下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轻轻走到自己身边坐下,略微触了触自己的额头。那双手很温暖,很柔软,难道……
木桌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钰坤公子仔细的听着,只觉得那人似乎拿起了那只碗。
他要干什么?
下一刻,柔软的指腹带着一点点清凉的甜水便润湿了他的嘴唇。
钰坤公子再也装不下去,猛的睁眼,却将那人吓的摔了碗。
果然是个姑娘。
模样倒是周正漂亮,只是这般颜色,天界地下有的是,像钰坤公子这样放浪不羁,在花丛间已经游走惯了的神来说,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
可这位姑娘毕竟是救了他性命的,钰坤公子还是先表达了谢意。他虽然受着伤,但丝毫不影响他绝世的容颜,他弯唇一笑,顿时魅惑众生。
“姑娘。”钰坤公子握住了姑娘的手,温柔的说道:“是你救了我?”
姑娘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她拽出自己的手,别过脸去,眼底隐约有几分慌乱,微微点了点头。
“你是何人啊?”钰坤公子依旧温柔的问道。
“我是这扶明山的木棉仙子。”姑娘低着头说道:“几日前,我出门采果,偶然发现你,就将你带了回来,你既然已经醒了,便速速离去,不可对人言说。”
钰坤公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若是这位小小仙子知道自己就是天界上神的话……
“我还下不了地呢。”钰坤公子勾起一丝浅笑,仰面倒在床上,说道:“烦请姑娘再照顾我几日吧。”
木棉仙子疑惑地看了看他,却始终也说不出什么,只好由着他去了。
一晃几日,钰坤公子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他也能下地走几步。扶明山是离天界很近,所以备受天界恩泽,有许多受点化的生族都到这里来修行。木棉跟他们不同,她本就是扶明山的一株木棉树,因为天后的一次惠施,逐渐有了意识,后来慢慢化形为人,一直在扶明山上修仙。
她本身对天族地族没什么概念,因此第一次神魔大战纵使打的昏天暗地,她也在扶明山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当神魔大战波及到这附近时,本来在扶明山修炼的生族们都纷纷离开了,可唯有木棉仍旧在这里生活。
“凛钰公子,你的病差不多好了,还是速速离去吧。”木棉为钰坤公子端来了茶水点心,走过来查看钰坤公子的伤势。“这里正在打仗,你一介凡人,赶紧避难要紧。”
“你为何不走呢?”钰坤公子看着自己肩上那双正在系绷带的白皙手指,突然心中有了异样的感觉。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神仙啊。”木棉仙子微微一笑,说道:“来吧,我送你下山。”
钰坤公子点点头,不知为何,他突然萌生了想要留在这里的想法。下山的路走的很慢,木棉仙子的法术很低,有很多法术她都不会,甚至连飞都飞不起来,钰坤公子反而觉得有些庆幸,暗暗将这条路延伸了几百里。
木棉仙子丝毫没有觉得异样,只是觉得奇怪,这条下山的路竟然怎么也走不完似的。走到一半,树上突然窜出一只松鼠精,毛头猫脸,显然化形还没化好,眼里闪着一圈金光。钰坤公子暗道,地族的人马,是冲着自己来的?
松鼠精灰头土脸,看起来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饿的干瘦,佝偻着身体,尾巴上的毛也失去了光泽,举着两只手向木棉仙子讨要东西吃。
木棉为难的说道:“我没有东西给你,你去别处找吧。”
这只松鼠精听了,眼里的金光猛地一闪,嘴里发出尖锐的声音,一跃蹦起,跳到钰坤公子跟前,伸出两只爪子就要去抓钰坤公子的脸。钰坤公子站在原地,动也没动,手正在暗暗用力。就在这时,木棉仙子突然挡在钰坤公子身前,从指间飞出两根柔软的枝条,困住了松鼠精。
“公子,你快走。”木棉仙子回头说道,正艰难的困住松鼠精。这时候,松鼠精突然一用力,将枝条震碎,木棉仙子后退几步才站住,嘴角流血。钰坤公子扶着他,就见发了狂的松鼠精跳过来,张嘴就要咬人。
危机关头,木棉仙子扑到钰坤公子身上,替他挡住了松鼠精,而自己的肩膀则被松鼠精咬的鲜血直流。钰坤公子看着木棉仙子受伤,眼睛顿时红了,扬起手便将松鼠精震飞,松鼠精摔在树干上,顿时口吐鲜血,眼里的金光也在慢慢消失。
钰坤公子冷冷一哼,那个女人控制生族的方法不过如此,只是可惜了那个生族,中了毒,又受了伤,活不了多久了。这时候,松鼠精慢慢爬起来,很快便消失了。
钰坤公子这时候低头看木棉仙子,她已经昏了过去。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但不知为何,却显得格外动人。
钰坤公子轻轻伸出指尖触了触木棉仙子的脸庞,将她唇边的血,轻轻抹掉。
木棉再次醒来,只觉得肩膀痛的厉害,起身一看,自己正在自己屋里的床上躺着,钰坤公子就趴在旁边睡觉。
仿佛是感知到木棉的苏醒,钰坤公子也随即醒来,他微微一笑,起身端起桌上的一碗药,轻轻吹了吹,用勺子一点点喂到木棉嘴里。木棉喝下药汤,苦的她马上皱起眉头。
“你快喝,喝完了,我给你话梅吃。”钰坤公子又把勺子送到木棉嘴边,木棉为难的张嘴喝进去,苦的她直咳嗽。
“太苦了,喝不了了。”木棉仙子将药碗推开,可钰坤公子却越坐越近,近的她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气息。木棉仙子抬起头,却一下子撞进钰坤公子温柔如水的眸子中。
钰坤公子便在这里一住就是三个月,久而久之,竟然和木棉仙子产生了感情,两人日日作伴,缱绻如鸟。
“神仙姐姐,你看这个。”木棉回头,见到他熟悉的笑容,和他掌中的一只受伤的小鸟。“我刚刚在那边山上发现的。”
“哎呀,受伤了呢。”木棉接过小鸟,用棉絮做了一个小窝,给小鸟简单包扎一下。回过头来,钰坤公子的头便落在自己的肩上,他就这样抬着眼睛,微笑着看自己。
“凛钰,你干什么?”木棉回过脸,低着头问道。
钰坤公子伸出一根手指勾住木棉仙子的下颌,慢慢的凑了过去。
“神仙姐姐,动了凡心,可怎么办呢?”
然而就在这青崖白鹿,恬淡肆意的生活刚刚开始不久,钰坤公子的属下便找来了。自从那日钰坤公子坠入凡间,他们已经整整搜寻了三个月,将附近的每一座山头,每一条川流,都翻遍了。好在,今日终于在扶明山上找到了钰坤公子。
木棉仙子怎么也没料到和自己相处了三个月的人,竟然就是天界上神钰坤公子。一时之间,她只觉得头晕目眩。木棉坐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木棉,我答应你,神魔大战一结束,我就回来找你。”钰坤公子握着木棉的手,眼神真挚,可却看不到木棉的回应。“这个你留着,是我族的信物。”
钰坤公子摊开木棉的手掌,将一枚银簪子放在她的掌心。
这根簪子是用补天剩余的银石制作而成,一朵祥云,简单大方,而又古朴美观。
“我一定回来娶你。”
木棉点点头,眼底已经是一片湿润。钰坤公子的心一颤,可属下在身边,那边神魔大战又需要自己,不得不走了。临走前,钰坤公子告诉木棉,这枚簪子要好好保存,无论谁来要都不能给。
木棉仙子也谨记钰坤公子的话,将这根银簪子牢牢看住,虽然这根簪子到底有什么作用她也不知道,但从此之后她的心里便有了一个念想。
秋去春来,年复一年。
扶明山的花丛谢了又开,鸟儿聚了又散,木棉仙子的茅庐一如既往的朴素,不起眼。她每日都望着太阳东升的地方,有时候甚至能望上一整日……
她总是期待着,他能从万丈的霞光中再次回到这里。
几千个日月过去了,几万个岁月飘散了,她始终在等,在等,在等……
要不是一位好心的姑娘带路,她可能永远没法踏上主动寻找他的路。她跟随着那位姑娘到了天界,烟华正盛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他。
他是一身浅碧色的衣衫,头带玉冠,如墨的发丝随着一缕轻柔的风招摇着拂过面庞。飘摇恍惚间,他的眼睛看到了她。
一瞬间,惊喜和惆怅如升腾的云雾堆积在心口,她的许多话都挤在喉咙,怎么也出不来一句。
终于,他看到自己了。
他的目光依旧是那么温柔,只是那种温柔中似乎有一丝浅浅的疑惑。
“你……”她轻轻吐出一个字,有万千的话齐齐涌上心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他带着温和的笑容,慢慢的向她伸出手。
近了,他的手掌,是那熟悉的纹路,是那轻柔的触感。
“怎么会有这个?”
木棉仙子楞了一下,才发觉他的手里正握着从自己头发上摘下的银簪。
“这……是你给我的啊……”木棉仙子愣愣的回答。
“是吗?”钰坤公子温柔的一笑,说道:“那不知姑娘可否愿意还给在下?”
木棉仙子点点头,心里突然蒙上了一层阴影,就像是大雨前那灰蒙沉重的雾层。
钰坤公子点头致谢,叫来随侍的小仙人:“带这位姑娘到宴会厅里。”然后又再一点头,说道:“姑娘,容在下稍后便来。”
木棉仙子被小仙人半是强行的架走,她法力低微,竟挣脱不得小仙人。万般无奈,她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望向他。
他又回到了他刚才的位置,那里正繁华似锦。
各族的仙女们都围着他,欢声笑语依旧,只是她已经全然听不到了。
她连什么时候小仙人松的手都不知道,只喃喃的说道:“已经见到了……”
耳旁似乎依稀听到几声急切的“姐姐”,是带她来的那位姑娘的呼唤,她将最后一眼无比温和的望向那位姑娘:谢谢你,让我的生命终于有了了结。
长长的叹息声似乎给沉闷的空气更添了一丝阴暗。
阿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秀美微微皱起,将半张脸隐藏在赫莲身后。
钰坤公子望了她一眼,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她在那里瞬间枯萎。当时的我一回头,连她最后一眼都没看到,只看到漫天的木棉花絮,血红的,飘在空中。而后,我才想起她来。”
钰坤公子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在养病中长日无聊,侍从又迟迟没来找我,我便……回去继续参战的我,将她抛诸脑后。那日她来找我,我正好在表哥的婚礼上左拥右抱,根本没有将她入眼……我心里实在内疚,所以就主动下凡历劫,只希望能庇护她的每一次转世。”说到这儿,钰坤公子才终于望向阿飘,他的眼神依旧温柔,只是满满的惆怅就快要溢出眼眶。
阿飘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她的记忆始终停留在那遥远的洞温族,而不是更加久远的天界……
赫莲和阿祝对视一眼,觉得这气氛再这么下去,这俩人肯定是要奔着玩完去的,所以一合计,阿祝和旺财把阿飘撵进屋里,赫莲他们则留在外面,看钰坤公子的意思。
钰坤公子看阿飘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便低下头去。
赫莲叹一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道:“对了,上神大人,您送给阿飘的那支簪子……”
钰坤公子漫不经心的回道:“啊,那个啊,你们应该知道的,就是定海针啊。”
赫莲抽了抽嘴角,敢情这么重要的武器随手送人不说,还忘得一干二净啊!
上神的心都这么大吗……
“我在人间那几次历劫中,有一次是让我非常在意的。”钰坤公子终于回过神来,开始说正题:“那是大唐了,木棉的转世是漳王李凑,而我则转世成了他的叔叔李忱,但是因为一次宫廷政变,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我面前。我、我再一次感到无能为力……”
“所以,你是想让我救她、她的转世?”在得到了钰坤公子的肯定之后,赫莲他们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龙树。龙树似乎还沉浸在某种久远的回忆当中,他的嘴里喃喃的说道:“怪不得那次之后,她会突然觉醒……”
“什么什么?”赫莲没听清,但龙树却马上回过神来,尴尬的喝口茶,却被烫了嘴。
赫莲活动活动脖子,伸伸腰背,又要开始新的征途了。
再次睁眼,赫莲已经穿越到这段中国历史上最辉煌、最华丽、最璀璨……
等等,这屋子怎么破旧不堪?还有蜘蛛网?
这什么操作?
这里不是盛唐吗?
一阵丧钟突然在赫莲的脑子里敲响,难道她来晚了,盛唐已经过了,现在是飞雪流连的乱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