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会上。
班主任站在讲台前面，犹豫了好久，拿起粉笔写了一横，感觉不合适，又拿黑板擦擦掉了。
林郁好奇，班主任平时雷厉风行，今天咋还扭扭捏捏了。
大家都盯着班主任，个别同学甚至开始交头接耳了。
“班主任干啥呢？”
“不知道，最近也没考试啊？！”
“你也觉得班主任现在很愁，是吧？”
“废话！我又不瞎”
最后，班主任还是啥也没写，咳了咳，“今天下午我们这个班会主题，你们应该差不多都知道了吧！”
“不知道”，同学们否认。
“最近，我们学校有一起斗殴事件，这，大家都知道吧！”
同学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你知道吗？”
“就那个初三二班那个男的”
“对对对”
“好像因为一个女同学，就去和初二四班的男的，打起来了”
“啊！哪个？哪个？”
……
班主任看大家这架势，就明白了，“那既然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再啰嗦了，直接讲这次班会的问题了”
“同学们应该在平时，也会听见某某男同学写情书给某某女同学；或是，看见某某女同学和某某男同学经常结伴出入；甚至，某某男同学直接说某某女同学是他女朋友”
“我们一般把这种称之为早恋 ，为什么是早恋呢？一方面，时间上过早，大家在这个年龄阶段，还在学习时期，不建议大家谈恋爱；另一方面，思想上过早，大家的认知还是不成熟阶段，对于许多问题处理是不够完善的”
大部分同学懵懵懂懂，但也在慢慢“消化”班主任刚刚说的话。正处在青春期，躁动不安的同学打打哈欠，对于班主任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老师希望你们在决定做任何事情前，先思考好一个问题，“以我现在的情况，我能做吗？”。如果同学们自己想不明白，可以问一下老师、父母。我们作为大人，在阅历方面，自然比你们多那么点。不是有句老话，“我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还多”。同学们觉得怎么样呢？”
教室右边角落，一个胖胖的，矮矮的男同学站了起来，“老师，大人说的就一定对吗？”
班主任停顿了一下，“也不一定，但事情发生后，大人比同学们承担后果的能力大”
男同学还是不服气，“所以，我们就不能自己决定自己的事吗？”
班主任嘴角微微上扬，“你们当然可以决定自己的事情，但你们决定某件事情后，不涉及别人吗？那既然涉及到别人，你们是不是应该和别人沟通交流”
男同学被班主任绕的脑子都懵了，不知道说什么。
林郁的同桌看有人发言，自己也跃跃欲试，看到男同学没说话了，“老师，那我们会像三班一样，男生和男生坐一起，女生和女生坐一起吗？”
班主任：“我想这个问题，应该是大家决定。开学第一天，我就告诉大家，考虑到大家身高不一样，我们尽量按从低到高来坐。至于你的同桌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那就看同学们的学习成绩了”
“啊！我还以为要男生挨着男生呐”
“大家觉得呢？”，班主任将问题抛给了同学们。
“我觉得男的和男的，女的和女的，坐在一起好”
“我觉得男生和女生坐一起好”
班主任摇了摇头，还以为要给同学们上一节“早恋”课，原来同学们根本不在意这个，白白担心半天。还是初一的学生好，话多但都能解决。
在充分了解到大家对于坐哪里和谁坐一起的问题后，班主任一阵“排兵布阵”，大体上是统一了，但少数同学的态度，让班主任不得不“抑制”他们的想法。
“好了，今天的班会就这样吧！还有五分钟放学，同学们自行安排吧！”
“铃——铃——铃”
班主任看着同学们撒欢一般，忍不住喊道：“走校的同学回家注意安全，住校的同学晚上自习不要迟到了，我到时候会在门口等你们”
林郁收拾好书包，哼着小调调，走到了学校大门口，看见覃许和周子文站在大门口，好像在等什么。
林郁走过，“干什么呢？你俩”，用教导主任的语气。
周子文看到是林郁，“就你这小屁孩儿嗓子，还装大人呢？”
林郁：“呵！你就说你刚刚心虚没有吧！”
覃许看不下去了，“周子文，你还想不想快点那个了”
周子文只能作罢，“林郁，你帮我们买一提抽纸，给你五十”，从兜里掏出五十递给了林郁。
林郁撇了撇嘴，“看吧！还是走读自由吧！”
周子文：“你以为谁都跟你家一样吗？爸妈在身边看着，我们这种“留守”的，能怎么办？”
林郁心想，你们爷爷奶奶不也在家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还在这里卖惨。
十分钟后，林郁左手提着一提纸，右手提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两根烤肠。
“给你！”，林郁把纸和零钱一起给了周子文。
“你哪儿来的烤肠？”，周子文眼巴巴地盯着那个小袋子。
林郁：“就那边转角，卖奶茶的，现在还卖烤肠”
周子文：“要不，你再帮我俩买根烤肠？”
林郁：“真麻烦！这给你们吧！我爸快下班，我现在过去差不多”
覃许想拉林郁的书包，但没拉到，也没出声叫林郁等一下。
周子文疑惑，“怎么了？”
覃许：“烤肠不要钱吗？”
周子文咬了一口烤肠，含糊不清，“她又不是没零花钱，嚯！好烫！”
覃许看周子文那样子，嫌弃，“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想要多少零花钱就有多少”
周子文：“哎呀！不要在意那么多嘛！你快吃！真的好好吃！”
覃许拿起剩下的一根烤肠，嗯！确实不错。
周子文：“你怎么刚刚不跟林郁说话？”
覃许：“说什么？你不都说了吗？”
周子文：“我看你刚刚想拉住她，不是要说什么吗？”
覃许：“那我还想打你呢？最后一包纸，你小子居然搞水池里了”
周子文自知理亏，提着纸跑上了楼。
临近期末，大家都特别开心，又可以过新年，拿红包了。
覃许家。
覃许爸爸坐在沙发上抽烟，覃许妈妈拿着遥控器，随便按了几下，也是一言不发。
覃许走到台阶处，看到奶奶正在清洗鸡肉，“奶奶，知道我回家，特意搞了一只鸡？”
覃奶奶看到来人覃许，勉强扯出笑容，“对啊！你快点进入，把书包放下吧！你……”
覃许已经走进去了，覃奶奶暗自神伤，“你爸妈回来了，唉，回来还不如不回来”
覃爸抽完最后一支烟，“既然你想好了，那我们离吧！”
覃妈：“覃许，我带走”
覃爸：“不可能，覃许明年就初三了，你这样带他走，会影响他学习的”
覃妈：“孩子学习怎么样？你知道吗？”
覃爸：“我不管，必须等覃许上完初三，否则，我不会同意离婚的”
覃妈：“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蛮不讲理！”
覃爸：“我蛮不讲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覃妈：“什么事实？孩子上了初中后，成绩一落千丈。三天两头，学校打电话来。以前覃许成绩虽然不是拔尖的，但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啊！”
覃爸：“那能怪我吗？我每天从早忙到晚，不就是想让你们生活好点吗？”
覃妈：“为了我们？好啊！我们的生活因为你的繁忙变好了吗？”
覃爸：“没变好吗？村里为数不多的，拥有二层小洋楼的，你，吃的、用的、穿的，哪样不好吗？”
覃妈：“好？我们的孩子啊！现在整天吊儿郎当，你说好？”
覃爸：“我……我以后会尽量抽出时间陪孩子的”
覃妈：“覃许回我妈那边上学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还有，覃许小时候，你说我们做完这单就陪孩子。结果呢？一单又一单，老覃，我们都不年轻了，孩子和老人需要我们”
覃爸：“我们当初结婚的时候，不说好了吗？五十岁之前打拼，使劲儿攒钱，然后彻底退休”
覃妈：“可是，老覃，计划赶不上变化，我现在就想放慢脚步，陪陪孩子、老人”
覃爸：“也行啊！你回家陪他们，我在外面打拼。为什么非要离婚呢？”
覃许听着父母的争吵，始终没有勇气走过去。
覃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好听见覃爸说离婚，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咚”一声，覃奶奶倒地。覃许猛然转身，“奶奶！”
覃爸和覃妈听见外面的动静，出门看到倒地不起的覃奶奶，“妈”
覃奶奶送到医院，早已经不省人事了。
一队人，戴着白头巾，有人举着白旗，有人撒着纸钱。
覃家人站在覃奶奶的棺材前，沉默不语。
林郁远远地看着覃许的背影，覃许应该很难过。
一阵寒风吹过，钻进覃许的衣服下摆，寒冷刺骨。随着一声“下葬！”，覃许四肢无力，快要坚持不住了。
一铲土，两铲土……奶奶永远地离开了覃许。
覃许麻木地跟着队伍，往回走。覃许抬头，刚好和林郁的目光对上。林郁的目光里有太多情绪，关切、担心…无论是什么情绪，覃许觉得，此时的自己都无法面对，不敢面对，慌忙看到别处。
覃奶奶的葬礼结束后，伤感的氛围在覃家并未停留太久，年轻的后辈忙着最后年关的收尾，覃爸和覃妈似乎也消停了。
新年到了，村里的年轻人们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家，老人们谈论的话题似乎也多了起来，谁家孩子一年挣了多少，谁家小子明年要办婚礼。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居多的村庄，在这段时间，才算是“生机勃勃”。
覃妈站在卧室门口，看到覃爸马不停蹄的样子，“你就不能等过完年再走吗？”
覃爸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继续收拾要出门的东西。覃妈恼怒了，抢过覃爸手里的衣服，一下甩到地上。
“你听不见吗？”
覃爸：“这单生意要成了，我们明年都不用愁了”
覃妈：“钱！钱！钱！你挣那么多钱，还不是没有留住妈”
覃爸沉默了，摸了摸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手颤抖地点燃烟。
“我谁也留不住，只能靠努力挣钱，觉得自己还活着，不行吗？！”
覃妈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