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已至,街道处处喜气洋洋。
火车站、高铁站、机场、汽车站人山人海。
是归途,也是他乡。
大年三十晚上,电视里春晚相声逗得台下观众乐呵,电视外,李建国夫妇俩瘫靠着沙发背嗑瓜子,李念坐在他们中间,砂糖橘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
陈树青坐在侧边时不时看手机。
今天除夕,又不回消息。
距离零点还有一个半小时。
陈树青心不在焉地吃着枣子,看着一点都不好笑的小品,表情直接尬在脸上。
小品后半部分又是歌舞升平,他望向几人:
“我要早点回学校,走亲戚我就不去了。”
“啊,不是还有十来天开学吗?现在去学校干嘛?”
“我……”
手机振动,他瞄了眼站起来走向房间推开门,然后接通。
“你怎么……”
“陈树青,你能下楼吗?”
急切的声音混着喘息声,他脑子空了一下,又听见对方的声音:
“你现在不能下楼吗?”
“马上。”
他两步进屋抓起床上的羽绒服披在身上,经过客厅又顺手抓了一把糖果揣进兜里。
“我出去一趟。”
砰的一声。
“你看,我就说不能管太松了。”
“大年三十不在家又跑出去干嘛?”
“大过年的回学校干啥?去见姓陈的?”
“……”
王丽默默地满上一两梅子酒,递过去:“说累了吧,喝点儿。”
“……”
香樟树上红色灯笼,树下一抹灰色靓影。
寒风刮过耳边,吹起眉眼里的笑意,他飞奔过去,将人一把搂进怀里。
怀抱温暖如冬日暖茶,驱散了一路长途奔波的疲倦,融化了落在肩头的寒霜,她埋进他的肩膀,细细嗅着浅淡熟悉的芬芳。
良久,怀抱松开,他抵着她额头,右掌捧上她的脸颊,低声问:“怎么突然回来过年了?”
一个多月未曾触碰的脸就在眼前,眼里似有星光闪烁,思念却在出口时颤了颤:“陈树青,我想你了。”
“我想你和跨年。”
他总说想你就来了,然后热切包裹着她。
恋爱半年,他总是找机会主动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见面的时间屈指可数,每次都是他来找她。
而她连一次想念都未曾说出口。她觉得没出息,甚至有些厌恶自己对于陈树青的依恋。
心里长出了自由意志的怪物,百忙之中也要抽出空来想他一想,念他一念。
她没办法再像高中那样把边角料情绪揉吧揉吧塞进心底的角落。
可喜欢从来不是无关紧要的边角料情绪,只是暂时为高考让了路。
陈树青心软得跟棉花糖似的,抱着她问:
“有没有吃饭?”
“有地方休息吗?”
“坐了多久的车?”
吃的是泡面还有上车时买的面包,住的地方是距离小区一公里左右的宾馆。
思念如涨潮,来得突然又迅猛。
她无家可归,可心有归属。
想他,那就去见吧。
她没有抢到直达的车票,坐了大巴,又转火车,挤在过道站着,有阿姨见她站得可怜,分出小部分座位,她挤着阿姨勉强休息一晚。
车厢里摩肩擦踵,百态横生,有争吵摩擦,也有人间温情。
颠簸了两天,她才到的泸南。
来到宾馆,她迫不及待地钻进卫生间洗去一身的浮沉。
她换上干净贴身的针织衫,披着半干不湿的头发出来,陈树青正往小桌上放东西。
一堆糖,一袋水果,一个饭盒。
糖是刚才揣的,水果和饭盒是重新返回家拿的。
回去时他正好碰见王丽洗漱出来回房睡觉,他又强调不去走亲戚,也不去吃席,这两天有其他的事,王丽嗯了一声就回屋了。
她笑着说:“你把冰箱搬来了吗?”
“我现在不饿的。”
“没拿什么,怕你半夜饿。”
盒子里的是腌牛肉和腊肉。
江溪越从电视底下的柜子里翻出吹风机,同时陈树青脱掉羽绒服,里面是件t恤,开了电视,从她手里拿过吹风按着她肩膀坐下来。
手指穿过湿润的发根,热风呼呼地吹过头发,她惬意地眯了下眼睛。
今年春晚的小品并不好笑,有点无聊,她忍不住怀念小时候看的小品。
“还是以前的小品好看,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
“还有宫廷玉液酒。”
“八百八一杯。”
陈树青接着话茬,吹干发根又顺着吹发尾,发丝尾部有了不少小分叉。
第一次见面,她的头发也就比他的长一点,妥妥的假小子。
他看着她的头发一点点变长,直到及腰。
吹得差不多,他拿起宾馆的梳子,慢慢从发顶梳到发尾,梳得仔细小心。
她捻起一缕头发问:“我怎么感觉你梳头发好熟练?”
“我给妹妹梳过两次,她头发估计就你一半。”
“哪有那么夸张!我想剪头发了,现在太长,洗起来费劲。”
“打算剪多长?”
“到肩膀吧。”
“你不想我剪吗?”
“长发短发不都是你吗?”
吹好头发,她顺势钻进被窝靠在床头,电热毯将床铺热得暖暖的,她预感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陈树青把东西收起来,又把桌上的糖放在床头柜,方便她拿。
出于习惯,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来到11点58,电视里主持人正热火朝天地串词。
宾馆房间不大,显得大床格外地大,他微微鼓起腮帮子吐息,脚步远离了床边一步。
她猛地起身拽住他手臂,语气迫切:“你要走了吗?”
没等他回答,她用力一扯,迫使他弯腰倾身,在他有些错愕的目光里,不管不顾地仰头咬上软乎乎的唇。
她顺着黄昏下教室里深吻的回忆,探入他的城池。
手掌扶着她的腰,又抚上纤薄的后背,体温透过柔软细腻的针织衫交换,主动权也在瞬间交换,她陷进柔软的被窝。
倒计时的声音走到尾声,钟声报响新年。
呼吸被吻得有些乱,情绪迷离中,胸口被揉了两把。
离开双唇,他亲亲她的额头,声音里笑意浓浓,语调极为蛊惑: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