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旁敲侧击问过程阳,程阳发过来他刚回复的新鲜截图——家里有点事,在忙。
有事可以回复程阳,但却不能回复自己。
她真的气笑了。
果然,男生都是不可信的家伙。
她将手机摔在床上,不理就不理,谁稀罕啊。
时间在做不完的奶茶里悄然流逝,江溪越看到热闹起来的班群,再一看时间,心提到嗓子眼——今晚出成绩。
店里生意已经过了客流量最多的时间,她提前下班回到舅舅家,借用那台卡顿的笔记本电脑登上网页,等着成绩的出炉。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的心情比上考场还激动。
刷新、页面崩溃、再刷、持续崩溃......
经过坚持不懈的刷新,页面更新了!
数学125,再往后物理96,最后总分661。
她直接从沙发上蹦起来,一边等成绩等得睡着的钱如梦一惊,连忙探过头来,与她相拥。
接着她把江兰从房里拎出来:“快过来,跟你姐姐学学!”
班群里也发出了成绩表,陈树青语文108,总分655。
他理综成绩280+很漂亮,是二中唯一物理满分的。
江溪越迅速点开聊天框,打了一串字后嘴角又耷拉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他为什么就是不回复自己的消息?
是瞎了吗?
明明是失血到几乎休克也要跑过来找自己的人,现在就消失了?
家里有事,到底是什么事?
成绩出来了两天,也没见陈树青在群里冒泡。
奶茶店新店活动搞了半个月也结束了,老板打算等到7月份再搞一波。
江溪越拿到半个月的工资后离了职。
再次走在南江边上,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南桥上来来回回走了三圈,又想起那晚头脑一热的轻生。
救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呢?
如果没有他,她也没有机会再次来过,好好生活。
江溪越买了盒酥饼和一束鲜花,心血来潮地再次去了消防队。
找到那晚在医院里接洽的消防员叔叔,又询问了那天的状况,以及救人的有什么样的特征,也许以后她能凭着特征见到呢。
两男一女,女孩短头发齐刘海,男孩笑起来有个酒窝,跳水的男孩差点被江水吞噬,长得好看,要说具体有什么特征,那记不清。
他们来自榕城,不留名字是要去赶路。
还是跟以前的说辞一样。
她郑重地向消防员叔叔鞠躬道谢,没有他们的及时赶到,她没命开始新生活。
从消防大队出来后,她去了陈树青所在的小区,在那里转了又转,跟着居民混进小区,在里面闻到一股很浓的纸钱味道,花坛边上还插着燃尽的香和烧烬的灰。
她没再继续往前走,转身出了小区。
没有学习考试,脑袋放空下来后,她开始频繁地回忆两人的过往。
跟放电影似的反复重播。
明明之前她不这样的。
在老地方吹了一下午的风,她又晃荡着到了小区门口,苦于不知道他具体住哪栋,恼怒地原地跺脚。
“江溪越?”
她被身后的声音击中神经,僵直地站着,一动不动。
是幻听吗?
见她没动,陈树青两步绕到她前面问:“你来找我吗?”
不是幻听。
她原本准备了许多痛骂他质问他的话,可望见的是他明显消瘦的脸庞,眼眶有些浮肿,眼下还有乌青,胡茬倒是一如既往刮得干净。
只好闷闷地说:“来找你妹。”
他一时不知她这是在骂人,还是在陈述事实,不过她找李念能有什么事?
那应该是骂人。
“我看到成绩了,你考得很好,想好报什么专业了吗?”
“我还以为你失明了呢。”
这又是在骂他。
他领着她往旁边的樟树下走,边走边说:“你来楼下等很久了吗?我刚才下来没看到你。”
“没,我刚来。”
他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我刚去你租的那里了,我不知道你搬家了。”
委屈与难过为柴,他的这句话为助燃剂,在心底烧起一把火,她斜着他说:
“你没回我消息,也不回我电话,你当然不知道了。”
“我今天是路过,也不是特地来找你的。”
她在生气。
脑海里闪过那晚回到教室外看到的场景,心里酸酸涨涨的,说好的不喜欢盛皓,偏偏又和他拥抱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接受他的拥抱,就不要自己的那束花。
他准备上前的时候,手机震动了。
没等到他的回答,江溪越收起心里的不愉快切入到正题:“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很严重吗?”
看到他明显愣了一下,她更是气打不从一处来:
“你都可以告诉程阳家里出了事,可是却无视我,你是在欺负我吗?”
“可我又没惹你!”
喉头一哽,他有些无力地抓了抓头发,垂下头,声调平静里透着无望的气息:“我没有奶奶了。”
空气里烧纸钱的味道似乎又进入了鼻腔,堵塞住她的呼吸。
“毕业那晚,家里来了电话,说奶奶突然晕倒进了医院,检查发现她的脑血管里有肿瘤。”
“做了手术,又在ICU里躺了几天,最后转到普通病房,折腾十来天,她还是走了,昨天才下的葬。”
“我拿出用来念书的钱,父亲也转让了五金店,试图从老天那里赎回她的命,可是没有用。”
事情处理完,看到未回复的消息和未接来电,他冷静下来,不管是出于吃醋还是其他原因,冷处理确实不对。
想和她见面聊。
“我不是要欺负你,就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这件事,好不容易考完,不该让你再为这些事烦恼。”
下一秒,江溪越踮着脚笨拙地搂上他,附在他耳边低语:“她不再痛苦了,替她高兴吧。”
“人来这世间就是渡劫的,她会在另一个国度做自己喜欢的事的。”
从奶奶咽气的那一刻起,他眼睛酸涩,却没有眼泪。他在道士的诵经声中平静地守灵,好像里面躺着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是啊,治疗怎么可能不痛?
他应该高兴她终于脱离苦海。
他埋进她的颈窝,眼泪夺眶而出。
渐渐的,痛哭的人逐渐收了声,依旧没能松开那个怀抱。
贪恋疯长,有些东西注定留不住,而有的,他必须也一定要留住。
讲台下没送出去的那束花早已腐烂。
没关系,再送一次就好了。
江溪越就这么抱着他,也被他拥着,轻声唤他名字:
“还要和我一起报嘉禾大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