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青没继续待多久就脱下玩偶服,带李念玩项目去了。
不过,他被王丽的接二连三的查岗电话搞得有些烦。
项目也没玩上几个,他们就回家了。
这个晚饭要是不回家吃,那真的会被连环call夺命。
分别前,陈树青带着李念走到熊本熊面前,李念张开怀抱要抱抱,小江熊热烈地把她抱进怀里,接着她看到陈树青也张开了双臂。
她没犹豫抱了上去。
元旦,晚饭非常丰盛。
李念叽叽喳喳的说了好多话,王丽和李建国很慈爱地看着女儿,不停往她碗里夹菜,偶尔也给陈树青夹点。
吃完饭后,陈树青去洗手间洗漱,他们在沙发上看电视,李念看到自己栓在沙发头上的蓝气球,她神秘地问王丽:“妈妈,你猜这个气球是谁买的呀?”
“哥哥买的呀,不是吗?”
“是一个姐姐买的,是哥哥的同学。我从厕所出来的时候迷路了,是姐姐带我找的哥哥。”
李念并不知道这一句话会成为一个导火索,要是知道,她一定打死不说。
——迷路了?
——什么姐姐?没有把你带去什么地方吧?
——你怎么看的妹妹啊?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说?
......
李念被爸爸妈妈突如其来的变脸吓到,而洗漱出来的陈树青则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天的好心情到此为止了。
他知道自己去洗手间那几分钟没有看好妹妹,也很庆幸妹妹遇到的是江溪越。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骂哥哥,是我自己到处走的。”李念急得快哭了,害怕哥哥再也不带她出去玩。
“榆哥儿,让你带妹妹出去玩,你就要寸步不离看好她,怎么能让她迷路呢?怎么能让她一个人?”
可惜,没有人听李念的话。
“我去男厕所没办法把她带进去的,不是故意留她在外面的。”
“你妹妹要是出点啥事让我们怎么活啊?她可是个女孩子!”
王丽根本不敢想,在李念走丢的那十分钟里是不是和人贩子擦肩而过,是不是有人觊觎着自己护在心尖尖上的女儿。
再有一次这样的事,她真的会活不下去。
——我就说不要去人那么多的地方,非要去!
——这要遇到人贩子怎么办啊!
——要是骗子可怎么办!
陈树青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冷笑一声。
“所以我不重要,比不上麻将,更比不上妹妹。”
“那你们认我回来干嘛?不是有妹妹了吗?”
一旁沉默的李建国突然怒目圆睁,腾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抡起拳头,眼看拳头即将落在陈树青脸上时,他往前近了一步。
“认回来就是为了打我的吗?”
中年人的眼里怒火燃烧,那拳头始终没能落下去。
陈树青随即将他们的吵骂关在卧室外。
三、四岁的记忆对他来说很模糊,但他记得改变命运的那一天,在副食店门口被人拐走的那一天,父母沉迷于麻将没有听到他呼喊的那一天。
他恨那个叔叔,恨人贩子,在吃不饱饭等不来父母的时间里,也恨过自己的父母。
为什么还不来接自己?
是不是不要我了?
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卖了?
第一次来到陌生家庭的李榆,水土不服,吃不好也病恹恹的。
那家人感觉花钱买了麻烦,看他三天两头的生病也开始厌烦。
夫妇又总吵架,一吵架就不做饭,小李榆老挨饿。
后来,他到了陈家。
等不到家人的日子太可怕了,好不容易又有了新家,李榆不想再失去自己的家。
他真的很乖,不调皮,不打架,很懂事,成绩也很好,所以一直都很讨陈家父母的喜欢。
有人说,这孩子,是来陈家报恩的,亲生的都没那么乖。
那现在,他算回家,还是算失去?
时针分针重合,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手机接连震动。
陈树青面无表情地点开,清一色的元旦祝福,林书译不晓得从哪个群里粘贴过来的祝福语,又臭又长,发了好多个红包,加起来才1块钱。
他很轻地笑了下,原封不动地把祝福语转发给过去,发了一个红包“叫爸爸”的红包。
回复完,看到江溪越的消息,就四个字元旦快乐。
嗯,元旦快乐。
班级群里周发也在发红包,大家抢得很积极。
月考成绩下来,陈树青考得不错,但他并不开心。
他和父母的关系处于冰点,连早饭都不在家吃了。
李念朝他道歉,小心翼翼地询问以后还能不能一起玩。
他沉默,然后摸向她的头:“等你再大点,我们再一起玩。”
他照旧和程阳、蔡俊杰他们嘻嘻哈哈的,就是课间发呆的时间多了些。
江溪越看着他满脸心事的样子,把想问的题目放回去,用笔戳戳他的小臂。
“等会一起打球行吗?”
“嗯。”
他不会拒绝江溪越的要求。
室内场地非常有限,他们只能和别人拼场地。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他们的配合要好上很多,不会傻站着看球落地了。
运动过后,整个人都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
从球场出来,两个人又去小卖部买水,在大榕树下看体育生露着白花花的大腿做体能训练。
江溪越飞快瞄了他一眼,有些犹豫着开口:“你是因为我物理考66不高兴吗?”
陈树青很诧异她这么问,反驳得很快:“当然不是,你进步很快。”
接着,他百无聊赖,将水抛向天空又抬手接住,酝酿好情绪后说:
“我和家里人吵架了,以后我不会再带念念出来玩了。”
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问:“因为她走丢的那几分钟吗?”
“是。都是我的问题,我确实不该带她出来,我活该。”
“不是的,人不能因噎废食,车祸每天都有,总不能这辈子不上路吧,像念念这样大的孩子就是很喜欢玩的,把她看得太死也不太好的。”
陈树青当然明白,他希望妹妹能有一个快乐的自由的童年,也知道父母担心的缘由,可心里就是很难受。
“他们觉得我做得不对,那我就不做了,我确实也承担不起妹妹走失的后果。”
他们对李念的百般呵护是建立在丢失过一个孩子的基础之上,是经验之谈,仿佛是在踩着那个孩子的血肉在爱她。
而陈树青,是那个经验。
江溪越明白陈树青的痛苦在哪里,但她没办法化解。
他的父母没有错,谁也承受不起第二次孩子走失的痛苦,李念没错,她只是想和其他小朋友一样能有好朋友,能和哥哥一起玩。
可是他在试着弥补十余年丢失的岁月,在学着爱自己的妹妹,又错在哪里呢?
江溪越很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可现在她只能摸出他送的耳机,凑过去递给他一只。
“听听歌。”
他没接,低声问:“听你唱吗?”
她有些惊讶,环顾了下四周,陆陆续续有学生从这里路过,有些犹豫。
如果她今天还有那个熊本熊的外壳,别说一首,十首她也能唱。
陈树青也只是随口一说,轻轻拍着她的肩,“走吧,回去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