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们的议论声像潮水般灌进耳朵。
“这不是个好主意,女孩儿。”
“这种邪恶的——噢,它不该存在于霍格沃茨,阿不思。”
“你能保证它是安全的吗?你不该冒这个险!”
“又一个大胆的里斯卡哈哈哈,不错不错,相当有趣。”
“制止她,阿不思!”
白发白须的老人扶了扶半月眼镜,严肃地看着对面的年轻女性。
“我想我应该阻止你,莫莉亚。这不是个很好的尝试,它的风险会非常大,甚至可能让整个霍格沃茨陷于危险。”
莫莉亚点点头,表示理解,却并没有因此动摇自己的想法。
“我认为风险还是可控的,它并不像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失控。甚至恰恰相反,它有着自主意识,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也从未有危险的表现。”
一团小小的黑雾从她脚下的影子中冒了出来,在空中凝聚成一只小鸟,挥动着翅膀围着她灵巧地飞行。
“那是因为有你的精神和魔力的压制,莫莉亚,你是最特殊的。这也是那个孩子为什么选择把它送到你的身边。”邓布利多缓缓摇了摇头,“不能让它脱离你的身体。”
“它也是特别的,阿不思。我能感觉到,它的精神和灵性正在慢慢苏醒,也有越来越清晰的自我意识。”
莫莉亚伸出手,让小鸟停留自己的指尖。
“它已经很少受我的情绪影响了。应该说,它的情绪状态甚至比我还要稳定。至少它不会因为那堆看得人头皮发麻的炼金术式,烦躁到踢翻垃圾桶——噢,当然,并不是因为我在您的炼金术课堂上没用心听的缘故。”
几声极细微的轻笑声在办公室里回荡,原本严肃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松快了不少。
“放轻松,我完全可以理解,毕竟炼金傀儡这种课题连我也从未尝试过,并不一定能做得比你更好。”邓布利多眼角的皱纹堆满了笑意,但语气依旧有些严肃,“这也是为什么,我对你所说的尝试也没多少把握。”
莫莉亚指尖的那只小鸟扑扇了两下翅膀,变回了黑雾,融进了她的身体里。
“好吧,看起来要说服您还需要一段时间。”她的神情看不出有任何的失望,“不过请允许我做一些没有危险的简单测试。”
邓布利多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年轻教授从袍子里拿出了一个做工精致的小木偶。
这是一个有着红棕色长卷发的蓝眼睛小女孩,穿着拉文克劳的校袍,木头雕刻的脸蛋上挂着腼腆的笑容,脸颊上的两团红晕让它看起来栩栩如生。
“这是?”
“这还只是个普通的人偶,阿诺德照着阿利安娜的照片做的。”莫莉亚将一掌高的小木偶托在手心,“我想尝试从这样较小的物品开始实验,只是尝试让阿利安娜学着操控,就像它操控自己变成小鸟一样,这并不危险。”
邓布利多神色严肃地看着那个木偶,苍老但明亮的眼睛里带了几分怀念的感伤。
“好吧,只要你能保证足够安全,我不会反对你和它进行这样的小游戏。”
“非常感谢。”莫莉亚微微欠身,向他的理解表示感谢。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拉文克劳?”
校长先生看着小木偶袍子上蓝色的院徽,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
虽然已到了春季,城堡里的树木都开始抽芽,墙壁里冬眠的小生物们也都陆续从砖缝中爬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但天文台上的夜风依旧有着未退的凉意。
冰凉的月光透过塔顶的玻璃照了进来,投在更加冰冷的镜面上,反射出银白色的光。
镜子里站立着的人影揽了揽宽大的袍子,依旧专注地与镜子外的人对视着。
“这面镜子也许对你来说并没有参考价值,卡鲁提亚。”苍老温和的声音在寂静的塔顶响起。
镜子里的人转过头去,背对着镜子,如瀑的黑发在夜风中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又乖巧地落下。
“晚上好,邓布利多教授。”见发出声音的人是校长,卡鲁提亚原本紧张的心情瞬间平静了下来,“您说得对,但太多时候只靠自己,甚至都察觉不了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唔,听你这么说,我甚至产生了一点好奇,只有一点。”老人从柱子后慢慢走到了她跟前。
卡鲁提亚略作思考,简单地描述了镜中的画面。
“我在和教授同学们握手合影,看起来是毕业典礼?”
卡鲁提亚故意没有提及镜中那个异色眼眸精神矍铄的黑巫师,除了避免踩这位校长的雷区,也因为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镜子里还有格林德沃。
“噢,看来你只是想要顺利毕业。这很好,非常容易实现。”
卡鲁提亚心虚地挪了挪身体,试图挡住镜子里的格林德沃。但转念一想,邓布利多不至于神通广大到从镜子里看到她的内心投影,便立刻顿住脚步,不再做这样奇怪的举动。
“那,您看到了什么呢?”为了掩饰自己的怪异行为,卡鲁提亚顺口向他提出了疑问。
“噢,这是个好问题。”邓布利多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轻松的表情。
但他说出来的话,似乎又不那么让人觉得轻松。
卡鲁提亚借着月光注视着这位老人,她发现自己很难从那副反着光的镜片下看出此刻他的神情。
“人活得越久,越容易怀念过去。那些后悔的,遗憾的,惋惜的,痛苦的事情,总会提醒着自己,我们错过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又真正想要什么。”
邓布利多将视线投向镜子,卡鲁提亚终于看到了他的眼神。那是温和的,怀念的,悲伤的眼神,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像在镜子中跟着视线追逐着什么一般。
“家和温暖,或许是大多数人最初也是最终的渴望,我也不例外。”
他并没有直白地说出自己看到了什么,但卡鲁提亚明白,这位强大但孤独的白巫师,或许从镜子中看到了他的家人吧。
“你该回去睡觉了,卡鲁提亚,时间不早了。”和善的老人将视线转向了她,“费尔奇现在在二楼,你现在回宿舍并不会遇上他。”
看着老人朝她调皮地眨着左眼,卡鲁提亚向他鞠了一躬,匆匆向楼下跑去。
看着女孩钻入黑暗消失不见的身影,邓布利多又将视线移到了那面镜子上。
在那里,是年轻的自己,是笑着的帕西瓦尔和坎德拉,是搭住他肩膀的阿不福斯,是牵住他衣袖的阿利安娜。
长成一位大姑娘的阿利安娜。
月影轻轻晃动,镜子里的影像消失不见,只有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平静地注视着镜子外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