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殿下颓然的歪坐在椅子上,视线幽幽的越过窗户,落在那树枝后的女人身上。
“九弟,其实,本王一直以来都很羡慕你。”
他声音低低的,轻轻的。
“羡慕父皇对你的疼爱,羡慕你的能力,更羡慕你敢于做自己,更敢于拒绝自己不想做的事。
可是,九弟,我和你不一样。
父皇对你的疼爱,足以让他原谅你的一切。
可我呢?当年迎娶荀枝,只因为父皇要巩固北方势力,安抚北郡王。
我若敢不从,便会成为父皇的弃子,从此别说父皇器重或疼爱,只怕要像三哥一样的下场。”
他抬头朝萧锦煜看了一眼,“九弟,父皇自小便骄纵你,你大约不会懂我的心情。
你知道,一道皇命压下来,即便身为皇子,也是无能为力吗?”
“你有太多无奈。”萧锦煜道,“但这些并不是你强迫杜蘅的理由。
她能爱上你,也有资格拒绝你。”
“她既爱本王,为何不能理解本王?本王只想与她长相厮守,本王真的可以独宠她一人。”六殿下似乎怒了,朝萧锦煜大声道。
萧锦煜叹息了一声,六哥从小稳重自持,也就是在杜蘅这里,见过他动怒。
他其实不大理解这种感情。
但是,六哥眼底的痛苦,他却是看的真切。
想来,爱而不得便是如此痛苦吧。
“那你可曾将这些话说与杜蘅?”
“自然说过。”六殿下苦笑,“就在你和九弟妹来之前,本王还哄她来着。
本王甚至向她保证,若她觉得王府住不惯,怕受拘束,本王可以另外置个宅子,让她不必受世俗礼数的约束,让她可以成为那宅子里唯一的女主人。
除了王妃的名分,本王能为她做任何事。”
无奈的叹了口气,冷笑,“可是,她压根不理会。九弟,你说,是不是药王谷那地儿有邪气?
当初你也是死活不肯娶,硬是拖到了这般年纪。
杜蘅呢,我屡次哀求,她从不妥协。
可她都从十七拖到了二十三了,这么长的时间,也并未见她对哪个男人动心。”
萧锦煜冷睨了他一眼。
六殿下却理直气壮,“所以,她就是爱我的。”
萧锦煜给他一记白眼,“刚才你也听见了,杜蘅志在行医救人。”
“可这跟她嫁人不冲突啊。”六殿下就是觉得杜蘅这么大年纪了,身边没个男人,那一定就是心里还有自己。
他总觉得,只要自己真心付出,持之以恒,杜蘅就会被感动。
萧锦煜沉声道,“你若真心爱她,便尊重她。她不愿跟你,你便不能用强。”
“可他娘的不用强,老子连她的面都见不着。”六殿下彻底火了,连粗口都骂上了。
“九弟,你知道吧,这些年,我去过多少回药王谷?有两回中了那什么毒,差点连命都丢了。
可她愣是不肯见我一面啊。
怪我用强吗?”
萧锦煜,“……”
彼时,院子里,青石桌旁,宋婉秀成功安慰到了杜蘅,并且,成功说服她以后加入百姓医院,用她的医术造福更多的百姓。
杜蘅开心不已,还说,等回药王谷之后,会将此事禀明师父,并且会说服师父以及药王谷其他弟子,随时愿意为百姓医院效劳。
“这就对了嘛!”宋婉秀对杜蘅的这种转变,十分满意,看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笑颜,又道,“男人,只是咱们生活中的调味剂,他能让咱们开心呢,就留着。
若是让咱们不舒服了,想都不要去想他,让他自个儿……”
话未说完,就听得砰的一声,某个物体突然从天而降,坠落在地。
两人错愕的看着地上嚎叫的……六殿下。
杜蘅猛地站起身,扶着石桌后退了两步。
宋婉秀也是惊骇,眼睛朝天空看了看,又朝揉着胳膊一脸痛楚的六殿下发问。
“六殿下,你是从哪儿掉下来的?”
六殿下艰难爬起身,朝她们身后瞪了去,“还不是九弟!”
这小子,他不过顺口说,让他帮忙劝一劝杜蘅,不然没法保证以后使其他法子。
结果,就狠狠挨了一拳,直接被他从窗口扔了出来。
扔出来不算,还扔到了小杜蘅的跟前。
让他在小杜蘅跟前丢脸,真是……恼火!
宋婉秀、杜蘅同时扭头看向身后。
在看到萧锦煜的一刹,宋婉秀眉眼亮了起来,“殿下。”
“师兄。”杜蘅也施礼。
萧锦煜走到宋婉秀身侧,随后冲杜蘅道,“咱们走!”
杜蘅一愣,师兄这是要带自己离开六殿下府上吗?
宋婉秀明白了,笑着走过来,拉住杜蘅的手,“好了,杜蘅小师妹,咱们回家。”
“站住!”眼看着这两口子要将人带走,六殿下出声拦住。
宋婉秀冷眉一竖。
萧锦煜直接横了一眼,袖中掌风已起。
六殿下连忙往旁闪了闪,该死的,论武力值,他根本就不是九弟的对手,论受宠程度,他在父皇那就是一根草,九弟是至尊贵宝。
可是,他们要带走的是他心爱的人啊。
“那个。”权衡一番,到底不好硬碰,六殿下上前,对着杜蘅,歉疚道,“抱歉,蘅儿,昨晚本王喝多了,本王在这向你赔礼道歉。
至于毁你清誉,名节,本王也愿意承担……”
“不必。”萧锦煜道,“六哥府上爱妾有疾,因杜蘅乃药王谷的人,便着急请进府中为爱妾治病。
何来毁清誉名节一说?
再说,杜蘅是医者,更不避讳这些,六殿下切莫多想。”
六殿下,“……”
从来没有一次,觉得九弟那张俊美绝伦的脸,这样子讨厌的。
就这样,在六殿下哑口无言下,宋婉秀牵着杜蘅的手,跟着萧锦煜一起出了府。
原打算回宋家看看的,但又怕节外生枝,毕竟三日后就是回门日了。
于是,三人一同骑马,再回锦王府。
宋婉秀还特意命人收拾了一座清雅干净的小院子,让杜蘅住。
这可是萧锦煜的师妹,算的上小姑子了呢。
而且,这杜蘅温文知礼,温柔坚韧,宋婉秀觉得很合眼缘,很喜欢。
比上回在清丰县救灾时遇到的那什么岳家的姑娘吧,听说也是师妹的,真的要懂事乖巧太多。
“嫂子,这会不会给你和师兄添麻烦?”杜蘅很过意不去。
宋婉秀不以为意,“你太见外了,你可是王爷的师妹啊,那就是自家人。
你那么老远的来参加我们的婚宴,怎么着也得多住几日啊。
对了,你从小便住在药王谷,很少出谷历练吧?”
要不,怎就单纯的被六殿下给骗了呢。
果然,杜蘅轻轻点头,“我央求过师父,可他老人家只顾自己云游四方,谷中事务繁多,我只能留下。”
“所以啊。”宋婉秀撺掇着,“趁着这次出谷,咱们就在京城多玩几天。
好不容易出谷一趟,你不多玩玩,太亏了。”
“可师父那边?”杜蘅有些害怕。
宋婉秀挑了挑眉,“他老人家自己在外头玩着还乐不思蜀呢。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整天将你拘在深山深谷里,够可怜的了。”
“也不是,我在谷里挺好的,而且,我若不在,怕……”
“怕什么?就住几天,过两天,我还要带你去我的百姓医院瞧瞧呢,让你看看我们的实力,回去你也好跟你的同门们多宣传宣传。
另外,我还有两个妹妹,比你要小一些,但性子都好,我还想你们见见,大家都是女孩子,肯定能玩到一处。”宋婉秀兴致勃勃的说。
杜蘅其实有些社恐的,就算在药王谷,她和同门的师兄妹们,也都是各司其职,平时各学各的,话也不多。
她不大擅长与人交往。
虽然,她内心其实很渴望。
所以,当年,六殿下主动向她示好,在她那样过分的对待他时,他仍旧笑脸相对,还总是哄她笑,说她笑起来,就像山谷里的清香草,小小的,热烈的,绚烂无比。
就这样,杜蘅在锦王府暂时安顿了下来。
当晚,用晚饭时,宋婉秀还让人叫杜蘅一起。
可杜蘅怕影响到锦王夫妇,执意独自用饭。
宋婉秀便让人送去好饭好菜。
这一天,忙着别人的事,时间过的倒也快。
直到夜幕降临,沐浴更衣过后,宋婉秀独坐房中,知道锦王殿下一会沐浴完,也要过来时,这心里头莫名的就有些慌起来。
老天!
她狠狠揉搓了一把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放松些。
可是,越想越紧张啊。
她没做过这种事啊。
而且,她和锦王殿下恋爱的时间其实并不长,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也短。
没有那种小情侣之间柔情蜜意的前奏,所以,这猛一洞房,除了紧张之外,宋婉秀竟还有些尴尬。
她不由得有些气恼自己,平时口嗨挺厉害,真要上阵了,她竟有些怂了。
“不行,不能怂。”
双腿盘坐在床,闭上眼睛,她脑海里开始回忆某些春宫图中的场景、姿势……
直到,房中有了动静。
她睁开眼睛,就见萧锦煜身着一身月白锦袍,手拿干巾子,正坐在床边软塌上,自己擦着湿漉的头发。
夜明珠的光辉,照着他英俊的侧颜,越发耀眼。
宋婉秀忽而有些口干舌燥,径直下了床,穿上绣鞋,来到萧锦煜身侧,拿过他手里的巾子。
“殿下,让我替你擦干头发吧。”
或许是这夜色太美,她连声音都轻柔缱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