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秀将弟弟拉到跟前来,笑着询问,“真会骑了啊?骑术怎样?大姐姐这回正好给你带了一副漂亮的箭囊回来,回头咱们抽个空,一起进山去打猎,如何?”
“好啊好啊。”宋致礼激动的拍手,“大姐姐,我近来功课都很好,夫子们都夸我了呢。
大姐姐,你哪天得空,我便可以上夫子那边请假,夫子一定会准的。”
“没问题。”宋婉秀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又问,“近来,你跟大老爷一起骑马,开心吗?”
“开心。”宋致礼没想那么多,只快活的跟大姐姐分享,“爹他的骑术很好呢,就是他的腰受过伤,不能骑的太久。”
“哦。”宋婉秀也就没再多问。
不多一会,宋南枫那边的婆子过来请宋婉秀等人,说是,晚饭已经备好,大老爷和夫人等他们过去一起用饭。
宋婉秀头发已经擦的半干,于是,回内室,让彩珠简单的梳了个发髻,便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前往宋南枫那院。
晚宴摆在落霞阁。
门口伺候的丫鬟婆子,一见宋婉秀,便集体恭敬行礼,“大小姐。”
“嗯。”宋婉秀带着人,径直进了落霞阁。
宋南枫和白氏已经等在桌旁了。
见他们姐弟来了,忙招呼,“秀儿,这次出京辛苦了,快这边坐,今晚,厨子做了许多你爱吃的,算是给你接风洗尘。”
白氏不会说话,就只站在宋南枫身边,安静的陪着笑意。
“多谢大老爷和夫人了。”宋婉秀也客气了一句。
又是‘大老爷’,宋南枫眼底一闪而逝的失望,不过,很快,他就调节过来。
如今,他们一家子整整齐齐,能坐在一桌上吃饭,这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不叫‘爹’便不叫就是。
反正,就算不叫,他也是她爹,这种血缘亲情是没法改的。
“秀儿,此番出京办事还顺利吗?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宋婉秀夹了一片鸭肉,回道,“还算顺利。”
便无他话。
宋南枫也就没再多问。
席间,大家安静的吃着。
大户人家,食不言,因此,也都没觉着气氛尴尬。
反正,宋婉秀当家,因此,宋南枫这个曾今的家主,就没多少威严和压迫感。
而宋婉秀又喜欢自在轻松的,所以,弟弟妹妹们心里上也放松多了。
该吃吃,喜欢吃啥,也不用婆子丫鬟伺候,自己就动筷子夹就是了。
礼数不必太多,但凭各人吃的舒服就好。
吃罢晚饭,各回住处。
才回到自己院子,周嬷嬷就过来回禀。
“大小姐,才晚饭前,二房老太太差人送了吃食,说是听说大小姐回京,特地命厨下做的。”
宋婉秀唇角一勾,凉凉一哼,“什么吃食?在哪儿?”
周嬷嬷忙自责道,“这个,奴婢疏忽,并没细问,看门小厮,并未让人进来。他们只在门口,想要进来,但是大小姐有过吩咐,所以,小厮当场就将人给打发了,并未让人踏进府里半步。”
“呵。”宋婉秀笑了,“赏。”
“是。”周嬷嬷立即也跟着笑了,当即,命人赏了那看门小厮一个银锭子。
宋婉秀回到房中,坐在书桌旁,打算看看书,可是,脑海里却始终盘旋着宋家老婆子这件事。
究竟得多厚的脸皮啊,这个时候还敢来找她?
看来,二房那宅子,也迫不及待的想请她当家做主了么?
呵。
可是,她能养宋南枫和白氏,却并不会养那老婆子和二房一家。
只等着吧……
二房这边,宋老太太眼神凶狠的盯着底下回禀的嬷嬷。
宋婉秀拒绝她送的吃食,倒在她意料之中。
只是,宋婉秀竟然下令全府,二房和狗不得入她府内半步,这简直就是太岂有此理,侮辱人啊。
“她倒忘了,她姓什么了?说到底,她也是我们宋家的人,如此决绝,就不怕世人唾骂吗?
竟连亲生的祖母,也这般对待?”
底下跪着的嬷嬷,低着头,没敢说话,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老太太以往那样待人,如今,大房二房早已分了家,去年,干脆连大老爷也断绝了关系。
如今还要去认孙女?
那宋大小姐可是至今连宋南枫这个亲爹都没认呢,又怎会认宋老太太这个刻薄的祖母?
宋大小姐如今可不同从前那样任人揉圆搓扁了。
偏是宋老太太一辈子顺遂惯了,以为自己想怎样便能怎样。
哎,苦了她们这些下人,每日去那边讨不着好,回来还得挨骂挨罚,冤的很。
“老太太,大小姐既如此不识抬举,咱不去理她便是,您别生气了。”
侍奉在宋老太太身旁的年轻女子,柔声哄着。
她便是宋家二老爷新纳的妾室魏氏。
柳氏一回娘家,宋二老爷就将她从外头接回府,安置在了别院。
因她与宋老太太有着一点拐着弯的亲戚,又是自己的婆母,这魏氏便每日在宋老太太跟前殷勤侍奉。
“你懂什么?”宋老太太嫌弃的睨了一眼魏氏。
说实在的,魏氏除了年轻漂亮,会哄男人开心,其他的真不如柳氏。
柳氏在处理这种问题上是个人精。
当然了,如今再想到柳氏,宋老太太这心里更是恼火。
那个不要的贱妇,竟然将宋家祖业几乎败了个干净。
若不然,她也不会一把年纪了,当了那么多年的老太君,如今还得做小伏低去讨好大房那边。
魏氏挨了训,瘪瘪嘴,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她知道说多也无用,老太太在气头上呢。
而且,进了府,她才知道,这宋家二房根本就是个空架子,好歹曾经也是侯府啊。
她原指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知,竟然窘困到连下人的月钱都发不出了。
就连她的月钱,也是催了一回,才拿到的。
“二老爷呢?”宋老太太见魏氏不语,又气闷的问。
魏氏也是一叹,“大约又是出去跟人喝酒了吧?今晚还不知会不会回来?
老太太,说起来,您真该管管。
二老爷如今也不年轻了,这还三天两头的往那楼子里跑,叫人笑话。”
宋老太太瞪她,“你也是个没用的,将你接进府里,不就是让你好生伺候他,让他多在家待着,别见天的出去闲逛。
这下倒好,你一进府,他倒越发的不着家了。”
魏氏委屈,“这事,妾也说不得啊,妾一说,二老爷就生气,妾能怎么着吗?”
连这个当娘的都说不得,指望她一个妾室?
老太太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算了。”宋老太太一想起这些就觉得累。
魏氏见天色不早,便道,“老太太,妾就不打扰您歇息,妾先回了。”
“走吧。”宋老太太烦闷的摆摆手,又见婆子仍旧跪在地上,也抬抬手,“你也下去吧。”
真是。
阖府上下没有一个能让她省心的。
更没有一个人能为她分忧。
家里落败,柳氏一走,就连以前总爱腻着她的宋婉月也不来了。
整天就魏氏在她眼前晃两趟,其他人都不露面了。
宋老太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独坐屋内时,她总是会想到曾今侯府的荣耀和热闹。
而今……
“老太太,不好了。”
突然,一个丫鬟匆忙跑进来。
宋老太太顿时头皮发麻,气道,“不懂规矩的东西,什么事这样大呼小叫的?”
“是,是……”丫鬟连忙跪地,还没说出什么事,魏氏又折了回来,一样的惊恐发颤。
“不好了,老太太,才阿昌回来,说是二老爷在楼子里,为着一个婊子,跟人争风吃醋打起来了。”
“混账!”宋老太太气的站起来,“这老二越来越不像话了。”
魏氏怕的哭了,一边用帕子擦泪,一边问,“老太太,现在要怎么办啊?”
“二老爷现在人呢?叫他过来见我。”宋老太太脸色严厉,这一次,她一定不能轻饶了这老二。
年纪一把,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家里爵位丢了,门楣没了,他不知奋发图强,再博名利,却沉迷青楼。
如今,还为外头的婊子跟人打架。
这脸,简直是丢尽了。
魏氏哭道,“阿昌说,二老爷被衙门抓走了。”
“什么?”宋老太太大吃一惊,连忙道,“快叫阿昌进来问话。”
于是,顾不得什么外男不得入内宅的规矩,阿昌被叫到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小的并未跟进去,只在外头伺候着。小的也是听人说。是那姓赵的,先辱骂奚落咱家二老爷。
二老爷这才气不过跟人打了起来。失手将人打成重伤。
小的亲眼看见人被抬走的,头上全是血。”
宋老太太忙问,“那人如今是死是活?”
阿昌摇头,“小的不知,小的看到衙门来人,当场将二老爷给押了走。二老爷便让小的赶紧回来禀报老太太。”
“老太太,您赶紧想办法救二老爷出来吧。”魏氏心疼的哭了,“二老爷一把年纪了,身子又不大好,这要在牢里磋磨几日,怎经的住?”
宋老太太又气又恨,“让他受一次罪也好,省的他以后还敢惹事。”
不过,话虽如此,当娘的岂有不心疼儿子的?
只是,让她想办法救?
她如何想办法?如今,谁又会搭理她这么一个落拓的老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