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京时,宋婉秀的马车里,装的是满满当当,吃的用的一应俱全。
回京时,宋婉秀的马车,不但车里面,甚至马车的车顶上,都绑了买的货物,不但吃的用的,还有玩的,总之,一些地方上有特色的玩意儿,她都买了些。
京里,宋婉清等人,这回没跟着出来,她带了这些土特产回去,也就相当于他们跟着出来了一趟。
这回京路上,一路逛逛逛,买买买,差不多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这一日半下午,宋婉秀一行的马车,终于进了京城。
看着熟悉的街道,几人都很兴奋。
路过小食巷子,听见熟悉的叫卖声,宋婉秀便让张槐停了马车,想买点街头小吃,带回去给弟弟妹妹。
宋婉清爱吃菱粉糕,弟弟和她本人,都爱吃肉,最爱这小食巷一家商铺做的熏鸡,色泽红亮,熏香味正,口感醇香,正所谓“色、香、味俱全”。
当然,这边荷花酥、如意卷、炸豆腐之类……
每样小食,都别有风味。
正巧路过,宋婉秀就想多买些。
在巷口,张槐停了马车,宋婉秀则带着彩珠一起去采买。
先买了两包菱粉糕,如意卷,又买了五只熏鸡,两份炸豆腐。
两人手里都提的满满当当,正准备返回马车时,又见前面一家铺子跟前,有人叫卖蜜糕,宋婉秀想到宋婉云这丫头倒是爱吃这种甜食,于是,就走到跟前,对着年轻的妇人道,”这位大嫂,给我来一份。“
“嗳,好。”年轻妇人连忙包了一份,刚抬头准备说价钱,视线对上宋婉秀后,她整个人都怔了,手里的蜜糕几乎被她捏碎了。
宋婉秀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妇人,身着简朴的灰布衣衫,头发盘起,钗环全无,清瘦白净的脸上,满是错愕之色。
没错,这年轻妇人正是苏清瑶。
“大,大小姐。”苏清瑶也没料到,她才出摊子,就遇到了宋婉秀。
话说,她在这边出摊一个多月了,还是第一次碰见宋婉秀。
“哦,是你啊?“宋婉秀拿在手里的钱袋,又收了回去,”不好意思啊,我突然又不想吃这蜜糕了。“
说完,转身就走。
苏清瑶本能的想喊,可是,喉咙像是被人堵住一般,根本发不出声音。
“大小姐,竟然是表小姐?”彩珠等宋婉秀走过来,才惊愕的表示,“她怎么在这卖蜜糕了?她不是才生完孩子没多久吗?沈家竟然能让她出来卖蜜糕?”
宋婉秀轻轻摇头,“谁知道呢,别人的事,咱管不着。”
“也是。”彩珠提着那么多东西,连忙的跟上宋婉秀,坐着马车要回家了哦。
巷子里,苏清瑶站在那里,视线紧紧盯着巷口的马车,直到她驶出不见,她眼底的泪水才涌了出来。
悔吗?
当然,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从沈家出来的这些日子,她一人独居在破旧的租屋里,整夜整夜悔的睡不着觉。
她想起爹在世时常跟她说过的过往。
苏家当年真穷啊,一路逃荒,好不容易在个村子落脚,后来,村里有个富户白家,因见她姑姑模样标致,性情乖顺,又因算命的说,是个旺家的命,于是,从苏家直接买了走。
姑姑从此成了白家人,虽说,在白家也并不是真的当作小姐来教养,但至少吃穿不愁,而白家给的银钱,也让苏家度过了难关。
后来,白家落魄,白氏辗转被人送到了侯府,还得到了侯爷的宠爱。
这可让苏家一下子觉得,飞上枝头变凤凰,全家都有盼头了。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爹娘和弟弟却相继感染时疫身亡,只留苏清瑶孤苦一人。
后幸得白氏求情当时侯府的大夫人李氏,将她接进侯府。
刚进侯府,她觉得就像进了神仙洞府一般,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还有那么多的仆人。
那时,她内心是惶惑的,行事处处小心,生怕遭人话柄,让人不喜,再将她赶出去。
可慢慢的,她发现,李夫人人很好,大小姐人也好。
她们并没有要赶走她的意思。
她住的时日多了,心也渐渐定了,她努力的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也出落的越发标致了,府里下人们都夸她。
渐渐的,她就飘了。
甚至觉得,她比宋婉秀更聪明更优秀,更像大小姐。
她内心对宋婉秀姐妹,是羡慕又嫉妒,同时又非常不服。
只觉得,她们是命好,生在了李夫人的肚子里。
若她是李夫人生的,她这个侯府小姐一定会做的更好。
直至后来,遇见沈元白。
她更觉得自己更配他。
所以,她毫不顾忌的就抢了。
想到曾今那些荒唐事,苏清瑶心口再次痛到无法呼吸。
人啊,不被伤一次永远不知清醒,不坠落尘埃永远体会不到曾今有多幸福。
曾今,她苏清瑶有多幸运啊。
时疫发生,她幸运的活了下来。
贫家孤女,却进了侯府,衣食无忧,与侯府小姐们为伴。
若她不那么贪心,或许,侯府也会给她安排一门合适的亲事。
或许,男方不是豪门显贵,但是,起码也能让她衣食无忧,平静度日。
那时,她还有她的姑姑,她的好姐妹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孤苦一人,连唯一的女儿也弄丢了。
她知道这是报应。
但是,她真的知道错了。
如果时光轮回,她决计不会再背叛李夫人,不会背叛宋婉秀,不会……再见沈元白。
“苏大姐,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成这样?”
常来买蜜糕的一个年轻姑娘,看见苏清瑶站在摊子前,满脸是泪,无声抽噎,那样子看起来像是悲伤到极致,她有点吓坏了。
苏清瑶隔着泪眸看着她,“我没事,没事。”
她拿了块蜜糕,直接塞到年轻姑娘手里,“给,拿去吃吧。”
“我给你钱。”年轻姑娘刚想数铜板。
苏清瑶抹了下泪,随即笑道,“不用,今天,姐姐请你吃的。”
“多谢苏大姐。”年轻姑娘又担心的看着她,“可是,你怎么哭了?你是……想家里的姐夫和孩子了吗?”
“嗯。”苏清瑶吸了吸鼻子,忍下心头酸涩。
她现在住的租屋,里头有好几户人家。
她一个单身女子,本就容易招人疑惑。
于是,她就半真半假的编了理由。
说是家中男人年前病了一场,现在不能干活,只能她出来挣些银钱贴补家用。
她还有一个不到半岁的女儿,在家中靠婆母和相公照料。
有家有男人有孩子的妇人,会免不少的是非。
年轻姑娘听闻此,就道,“那简单,苏大姐,你等哪天空了,就回家看看吧。”
“是啊。”苏清瑶点点头,她看着摊子上放着的一只孩子戴的小绒帽,心底的思念又蔓延开。
不知她的小囡囡现在如何了?
没有了娘的孩子,沈家会善待她吗?
她不敢去想。
但是,她又不能去将孩子要回来。
她深知,孩子留在沈家一定比跟着自己好。
这时,又来了一位中年男子,要给家中的孩子买蜜糕。
苏清瑶忙抹净眼泪,微笑着拿蜜糕。
她自小在侯府,跟着宋婉秀等人,一起学习琴棋书画,没想到,最后能让她安身立命的,却是娘亲小时候教她做的这种小吃食。
娘做的蜜糕非常好吃。
她亦做的不错,附近的食客都很喜欢,像刚才的年轻姑娘还有这中年男子,都是回头客。
苏清瑶卖了一份,收好铜板,心里在想着,有朝一日,等攒够了银子,她就开一间铺子。
若是铺子挣的多了,她就攒起来。
等将来女儿大了,她就拿出来给女儿添置嫁妆……
再说,宋婉秀终于回府。
宋婉清、宋婉云两人带着仆妇丫鬟们,亲自相迎。
“大姐姐,我们好想你。”若不是人多,宋婉云都想扑到宋婉秀怀里。
宋婉清在一旁也道,“就是,大姐姐,你说过七八日,最多十日就能回来。可过了一个多月了呢。我们都快担心死了。
爹还派人去济宁找你们了,可打听到消息,你们又去了清丰县。
爹说,那里正在闹灾,大姐姐,你没事吧?“
“有事我还能站这吗?傻丫头。”宋婉秀笑着让彩珠将吃食先拿出来,“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咱先进屋吃点,我饿了。“
又对一旁开心的彩蝶彩玉以及周嬷嬷等人道,“带了些东西回来,你们帮着张槐从马车上卸下来。彩珠,将我的东西送到我房里,其他的,照单子上列的,一会再分派下去。”
“是,大小姐。”彩珠喜滋滋点头,又冲彩蝶等人挤了下眼睛,“大小姐在外,可惦记着你们呢,给你们都带了好东西。”
彩蝶等人开心不已。
这厢,宋婉秀姐妹三人一起进了屋。
宋婉清和宋婉云,一面命人备上浴汤,想着宋婉秀一路风尘仆仆回家,洗个澡换身衣裳,也可消去一身疲乏,一面又好奇的打听宋婉秀这次出京的情况。
宋婉秀只简单回答,“济宁那边药市有点乱,后来,听说清丰县有灾情,就去了一趟,办了几件事,事妥了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