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哪一家西餐厅在京城的名气最大,那必须是非老莫莫属。
莫斯科餐厅,座落在展览馆西侧,五四年十月开业,在当时轰动一时,受到很多人的追捧,是留洋人士,官员和大院子弟最集中的地方。
事实上,最早在国内落地并流行起来的西餐,就是俄式餐饮,在民国时期就在申城扎根落户了,于五四年开到了京城。
俄式西餐在国内的影响力相当大,有不少咱们耳熟能详的菜式都是脱胎于俄餐的,像土豆烧牛肉,红汤(西红柿汤)等等。
但要说八、九十年代在京城最火的西餐厅,还真不是老莫,而是马克西姆。
马克西姆餐厅在十九世纪末诞生于法国巴黎皇家大道三号,创始人叫马克西姆·加亚尔。直译过来就是大额牛最伟大的餐厅。
按中国人的习惯可以叫牛伟大的餐厅。
百年时间一晃而过,一九八一年的时候,牛伟大的餐厅因为经营不善濒临破产,被中国人民的老朋友皮尔·卡丹同志用一百五十万美元买了下来。
按照汇率,当时这家餐厅价值两百五十五万七千块人民币,还没有当时的天桥饭店值钱。
皮尔·卡丹是意大利人,意大利人因为是西方最早接受中国文化的地区(唐代),所以是姓氏在前,名字在后。
皮尔在意大利语是旋转的意思,他姓旋转,卡丹是牛心浸膏,一种中药,就是牛心释出液,很名贵。
旋转的牛心浸膏同志一九四五年因为在酒吧结识了一位老伯爵夫人而少奋头了二十年,在巴黎给人做衣服,后来成为了服装设计师。
我们一般叫裁缝。
后来他又给著名的老裁缝迪奥同志当了一段时间的助理。
一九五零年,他用积攒下来的全部身家兑了个裁缝铺子,开起了自己的成衣铺。因为他一直坚持薄利多销工薪消费,所以很快就赚到了钱。
一九七九年,旋转的牛心浸膏来到了中国,打算在中国销售他的服装。对于当时的西方世界来说,这不亚于要把木梳卖给和尚的决心。
1978,皮尔卡丹在北京
他买下破产的马克西姆餐厅以后,用自己一贯的理念把原来会员制的高档餐厅改成了面向工薪阶层的大众餐厅,马上起死回生了。
八三年九月,崇文门西大街2号,马克西姆餐厅的第二家店在这里开业,还上了新闻联播。
但是向来坚持工薪阶层大众消费的旋转的牛心浸膏同志,在中国明显没有做到这一点,不管是他的衣服还是西餐,都成了顶级消费。
他成了西方世界第一个吃到螃蟹的人,赚到了高昂的利润,这才让西方人知道了,原来中国的钱这么好赚,同样的东西可以多赚几十倍。
九四年在马克西姆京城餐厅吃一顿,平均一个人要三四百块。一杯咖啡五块钱。你还别说,这咖啡的价格十年没涨。
马克西姆在京城出名的原因其实还不是因为它贵,而是因为这里是中国摇滚的摇篮,第一代摇滚巨星都从这里诞生。
那谁在这里首唱了一无所有,还娶了餐厅中方经理的女儿。
一群大院子弟,在国内最昂贵的西餐厅,喝着五块钱一杯的咖啡,吃着要花普通工人两个月工资的一餐,大声嚎叫着你为何总是笑我……
几乎所有九十年代能叫上号的都在这里混过,开趴儿。
所以一听张铁军说到牛伟大的餐厅吃饭,秦刚就情不自禁的去捂自己的口袋,就他的工资,吃了这一顿下个月自家孩子就得扎脖子。
也不知道那些个天天去吃饭的官员们,还有那些二代们是花的谁的钱。九四年,二代这个词已经出现了并被广泛传播。
“真小气。”张铁军撇了撇嘴。
“这是小气吗?这是真吃不起,我一个人都吃不起。”
“我添了个儿子,不值当你给我庆祝一下?”
“……我随礼。”
“随礼还得吃顿饭,再把本儿吃回去呗?”
张铁军翻着文件,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秦刚逗着闷子。
“我自己肯定不行,起码得一家三口都来。”
“也行,嫂子还从来没来过我家呢,这也是个机会。嫂子是不是长的很漂亮?感觉你怎么藏的这么紧呢?”
“反正我瞅着漂亮就行呗。”秦刚在边上整理自己的工作笔记,查缺补漏:“江主任那边我怎么回复?”
“几号?”
“说是七号以前。”
“那五号吧,你提醒我一声。我也确实该去见见江主任了,这段时间都在给涛哥跑腿儿。”
这话秦刚不敢接,当没听见。
“要不就三号吧,”张铁军抬头想了想:“三号不是要去参加那个仪式吗?正好一起办了,省着还得请两次假。仪式江主任去不去?”
“这个我不知道,也不能问。”
“你给由叔打电话,就说我让你问的,说我有事要汇报。”
桌子上的内线电话响起来,张铁军随手接起来,蒋卫红在电话里汇报:“铁军,人事部的宋部长和程部长两位来拜访你。”
“呃,我马上出来。”张铁军站起来去拿军装:“秦哥,你去下五号院把接待室准备一下,我去门口接人。”
“好。”秦刚答应了一声,两个人快步从楼上下来。
秦刚说:“那去总部园的时间要不要推一下?”
张铁国看了看时间:“不用,应该用不了多一会儿,随机应变吧,你先去泡茶。”
“铁军你要出去呀?”张爸看见张铁军下楼来问了一句。
“我去五号院,人事部的宋部长过来了,我在那边接待一下。你们唠你们的。”
“还有个人事部?都没听说过。”
“嗯,八八年成立的新部门。”张铁军穿好军装照照镜子去换鞋。
“那你穿军装干什么?”
“他也是军职,正规一点儿。不熟。”
“我还是头回看铁军穿军装,还是这么一身儿帅气。”徐爸打量着张铁军的身上。
“是不错,比原来的好看多了。这衣服还是铁军亲自设计的,”张爸开始显摆:“结果上面一看就满意了,下令直接换。”
小柳和张凤互相看了一眼,都憋着乐。
“铁军儿,用我俩过去不?”小柳问了一句。今天她请了一天假,结果没想到徐老丫这么痛快,回家来没啥事了。
“不用,秦哥过去了。你没事干看看书呗,”张铁军看了小柳一眼:“马上毕业了有底没?”
提到这个小柳就生气,眼瞅着就要毕业了,后面怎么安排张铁军一直也不提,有徐爸在这她还不好说什么。低头不搭理张铁军。
“铁军儿,”张凤握着小柳的手问了一声:“大姐毕业了去哪?”
“赶趟儿,”张铁军出门:“还两个来月急什么。”事实是他也没想好,这事儿还得去沟通一下才行。
小柳是大校衔,这个衔级来京城的话,到是有几个地方可以去,总政歌舞团,战友歌舞团,二炮文工团,空政海政,都可以。
但是具体去哪里也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虽然都是部队的文工团,但也是文艺组织,里面的倾轧争斗蝇营狗苟一点也不比社会上少,反而可能更加剧烈。
领导的觊觎,平级的敌意,外部的窥视,内部的排挤,因为一个舞台一首歌大打出手各种坑害陷害的事情多了。
每年的录考都是一场没有硝烟但更加残酷阴暗的争斗。
其实到是不用太过担心,小柳是正经军职,和那些文职文艺职务不是一回事儿,但张铁军想的就有点多,不想她去了哪里受闲气。
“不好意思,久等了。”张铁军笑着和宋程两位部长握手:“里面请。”
“没事儿,是我们不告而来,张主任不怪我们打扰就好。”宋部长笑眯眯的打量着张铁军。
宋部长比较年轻,刚四十几岁。
他是这会儿最年轻的部级之一,而且他还是军职,已经当了二十九年兵,兼任着军部人事部副部长,少将衔。
对于管理部队人事工作的他来说,张铁军他是知道的,但两个人见面还是第一次。
程副部长年纪就比较大了,这会儿已经六十四岁,当过工人,是在那十来年里起来的领导,在七机部当过副部长。
来到五号院接待室,落座,秦刚给三个人泡上茶退了出去。
三个人都不熟,也没有什么可寒暄的,说了几句话就直奔主题。两个人的来意是关于全国第一次公务录考的事情。
经过一年多的试点试行,上面终于决定从今年开始以年为单位举行公务人员大考了。
“这事儿我到是知道,不过您二位找我是要干嘛?和我没啥关系吧?”
“当然和你有关系,”宋部长喝了口茶水,笑呵呵的说:“李总说你可是提了不少建议,这次相关具体的过程也是参考了你的一些建议,怎么能没有关系嘛。”
张铁军抓了抓头皮:“那啥,大爷,两位大爷,咱有话就直说吧,这么说话我心里瘆的慌。”
宋程两位都是东北人,还都是吉林人,在这来说都是老乡。
“这是我们第一次大范围的搞这件事,”宋部长说:“我们心里也是没有底,就怕出错,万一出现问题导致推行不下去,这个责任太大了。
是李总建议我们来找你的,说张主任你年轻,头脑更灵活,胆子也大,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张铁军舔了舔嘴唇。那老七位,他也就和江主任涛哥接触过,也不知道李总是怎么想到自己身上来的,但这事儿肯定是不能拒绝。
认命吧。他拿起文件仔细的看了一遍。
难怪。看过文件以后张铁军大概也就明白了原因,这次是打算试试上次他胡说八道的那样,搞封闭卷。
也就是把考生和录取地全部打乱重组,考试的地方和面试的地方都不在一起,最终结果公布以前谁都不知道是在哪里。
这个可挺好,张铁军还真是有点意外,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事情还真被听进去了。
这事儿他爱干哪。
“宋部长,程部长,您二位就直接说吧,需要我干什么。我豁出去了,肯定全力。”
“不至于。”宋部长摆摆手,看了程部长一眼,说:“为了稳妥,我们是这样商量的,这次就以省为单位组织大考。
笔试过后,由张主任你这边全面接手,打乱,重新标定,然后通知各省和考生进行后面的面试和录取工作。
全部过程其实就是一个宗旨,真实有效,保密,具体的操作方式我们不干涉,但是最好是能提前通知一下。”